我只是不懂,不懂,多少的前尘往事,淹没在大周的风烟晓雾之中,我俱不知晓,我不懂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一如母后所说,怎能爱着一个人而去做另一个人的妻子,和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
我只深深的觉得,母后的说法,是错误的,不近人情的。
我霍地站起,骤然拂袖而去。
临近八月十五,我愈加急怒,急怒之下也是无计可施。
母后已经下令,通明殿从即日起要为雪魄帝姬出降祈福,要沐浴斋戒,轻易不可出殿。而看守芳菲殿的侍卫也突然增加了不少,美名其曰“帝姬即将出降,需得加强宫中禁卫”,如此,我和持逸想再见一面,也是难于上青天了。
萧萧的雨连绵落了三五日也不见有放晴的迹象。一层秋雨一层凉,暑热的尾声也渐渐消弭在秋雨的缠绵萧索里了。
仿佛只是一个夜晚,青郁葱茏的梧桐树叶就有枯黄的痕迹,细细一脉,似心上一缕不能弥合的伤口。
我与母后,终究是隔阂了。
连着几日,我都不去向母后请安,对于母后的探视,也只作不知。
我知道,我是任性的,可是母后的话,深深地刺激了我。我看到她如常般美好宁静的深情,忽然觉得陌生而疏离。
如是,母后也只远远看我一眼,不再敢和我说话。
我急于想见持逸,急不可待。这种心情无计可施,亦无法言说,只迫得自己内心如焚、坐卧不宁。
我想念这个男人,十分,非常。
我想要他带我走。
因为我无法做到,爱着一个人,却与另一个人同床共枕,以夫妻相称。
(十八)
八月初三那一日,我去泉露池中沐浴。照例的侍从宫女一大群,浩浩荡荡往泉露宫中去,我只扶着串珠的手,紧抿着嘴默默行走。串珠的手,有点冒冷汗,涔涔的黏腻。我无声望她一眼,她只垂着头。我轻声安慰她,“别害怕。”
她用力点一点头,“奴婢不害怕。”
半个时辰后,我穿着串珠的衣裳从后角门转出来。雨下得有点稀疏,涟涟的,像女人的眼泪成珠。我撑着伞,疾步行走。
持逸则由芷儿引了在昭宪太后的旧佛堂前等着。那里人烟荒芜,早已荒废了许久,自然是不会有人察觉的。而串珠,则代替我在池中沐浴。
见到他那一刻,我几乎是飞扑入他怀中的。
伞落在了地上。
一层又一层微雨随风飘落,我只是浑然未觉,他身上的温度驱逐了初秋的一缕微薄的寒气。我瞬间觉得安心,一颗扑腾不定的心有了着落的地方。
他很快推开我,动作坚定而有力。我抬头,湿润的空气与蒙胧的水雾在温柔的夜色里拂面而来。他迅速退开几步,离我有些远。蒙昧的夜色下,他的眉梢与光洁的额头上已萦着许多细细的透明的水珠,水痕滑过他的脸庞,似秋露凝光。
他这样美好,可是神情这样冷寂而疏远。
我轻轻唤他,“持逸。”
他温和地答了一声,倏忽又变了脸色,更退开几步,漠然道:“请帝姬不要再与小僧相见。”
似乎有冰凉的雨水灌入天灵盖,一缝一缝地漏进冷意。几乎不能相信,“持逸……你说什么?”
“帝姬”,他的神色有些沉痛,“小僧不该到宫里来,也不该再和你相见。帝姬即将下降,夫婿英朗,关爱帝姬,来日必成佳话。帝姬身有所属,小僧决不应再惹你烦恼伤心。一切都是小僧的罪过。帝姬是金枝玉叶之身,太后和皇上的掌上明珠。小僧不过是个区区微不足道的僧人浮屠。只盼帝姬从此将小僧永远忘记了罢。”
我听他一口一个帝姬,胸腔中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只愣愣说不出话来,一时恨极,扑向他肩头,用力咬了一口,只咬得牙关发酸,口中骤然闻到了血腥气,心中更是心疼不忍,忙松了口去检验他被我咬出来的伤口。
两排牙印咬得极深,入口处鲜血淋漓。我又是悲愤又是难过,更是心疼不已,忙用手绢为他按住伤口。
持逸皱眉道:“你是恨煞了我么?咬得这样深。”他挣开我的手,缓缓道:“帝姬已经泄恨,若还不够,便杀了小僧罢。小僧无端招惹帝姬,作孽已多。”
我气得发怔,再忍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大哭道:“谁要杀你,明明是你来一刀一刀杀我的心,人人要我和楼归远恩爱,你也来说这样的话么,我可真真白认得了你。你明明晓得我最想和谁在一起,还拿这样的话红口白舌的来咒我,你存心要咒死我才算么?!”
持逸被我连珠串地说得发怔,只愣愣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眼中脸上变幻莫定,一时有情一时又似无情。片刻,硬生生转开了脸去,道:“小僧并没有什么好,帝姬还是忘记了我罢了。我们从不应该记得彼此的。”
我听这话,一如刀割剜心一般,顿足道:“你好!你好!你要忘记,我偏要你记得。我就要咬你这一口,叫你别忘了,周芊羽就是喜欢你的,你也喜欢她!”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依旧道:“我自然也不肯忘记你,若有一日忘了,便叫我天诛地灭,不得超生就是!”
持逸一急,大是不忍,道:“帝姬身份尊贵,何苦拿自己做这样的毒誓。”
雨水浇落,浇灭了新开的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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