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睡的男人,这个即便是在睡梦中依旧眉宇紧锁的男人,封玄奕说过,为了纳兰轩他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曾经珍之又重的权力君威,只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有没有必然的可能,他不愿带著他去冒险,更不愿再让他有可能和皇兄接触。
失而复得,泥足珍贵,此行,他不惜一切代价,只求一个万无一失!
无论当纳兰轩再睁开双眼时是怎样的抗拒,至少自己尽了力,也为自己争得了一个可能,一个机会,无论结果怎样,无论前途怎样坎坷,他都要追回错失的岁月!
“玄枢。”良久,封玄奕沈声道,声音迅速湮灭在从两侧呼啸而过的疾风中,可对於七大身手了得的影卫来说,足以捕捉每一个细节。
“属下在。”一夹马肚,紧了紧缰绳,策马靠近马车些许。
“你且马不停蹄日前兼程现行回去,告诉豫亲王派人前来接应,”说著,若有似无的瞥了眼尚在睡梦中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纳兰轩,“务必万无一失。”
“是。”连日的赶路却没有丝毫的倦意,话毕,长鞭一样,低沈一喝,便不再多做耽搁策马狂奔而出,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应声,微扬的轿帘落下,人烟稀少的官道上只哒哒的马蹄声和两行长长的车辙印。
又是一年秋日,边塞的夜晚总是苍凉些,清冷些,替纳兰轩掖了掖被角,将因颠簸而挪了位置的枕头拢了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坐靠著,半睁半醒的双眼不知是在看著纳兰轩,还是渐渐入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梦并非美梦。
不知何时掖好的被角翻出了些许,一手探入,薄被之下,是剑拔弩张的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摇摇欲坠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弥漫的大地依旧黑漆漆的一片,为了遮掩身份而平平无奇的马车日夜兼程,没有片刻的停留和喘息,不知跑死了多少良驹,马车里,一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眼幽幽转醒,明亮如镜,灿若星辰,却也冰凉入水。
清明的没有半分睡意,不紧不慢的缓缓扫过视野所及的一切,在明白自己深处何处时,没有一丝半点的惊慌和无措,在感觉到掌心不寻常的一抹温度时,唇角蓦然挑起一抹鄙夷不屑的弧度,却也并未急著挣脱,目光上移,找到封玄奕靠坐的位置,一路上移,平静的直视著闭合的双眼,无声,不起丝毫涟漪,不带任何温度,无悲无喜,无惊无怒,不带一丝感情。
不消片刻,仿佛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闭合的双眼幽幽睁开,一如注视著自己的目光一样,清明幽深,没有半分睡意朦胧和刹那恍惚,理所当然的迎上纳兰选投注过来的目光,同样的平静,同样的无声,可眼底却惊涛骇浪,复杂而压抑。
移开视线,透过因颠簸而时而掀开些许细缝的窗帘,看著马车外天地一色的漆黑,多日没有开口说话,嗓子有些干裂的沙哑,却依旧让人著魔,自言自语道:“华朝境内……看来这一局又是我输。”
纳兰轩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孤立无援正是自己此刻的写照,却没有半分惊慌,甚至冷静到冷血,还能静静分析利弊,沈著计量彼此的筹码和最大的威胁,试探著彼此的底线。
紧敛的眉宇淹没在夜色中,除了彼此的呼吸,除了窗外是不是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纳兰轩的侧脸上时不时的投下一片阴影,一切都被黑夜吞噬,一切都因可以不直面而存在退步。
一声叹息,紧了紧掌中冰冷的手:“跟我回宫吧。”
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却竟用商量的语气讲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发丝摩擦著软枕发出窸窸窣窣的沙沙声,回头看著封玄奕不曾移开过片刻的目光,那只尚且自由的手藏在被中,无声的紧握成拳,牢牢的,死死的,直到有些日子没有修建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留下一片鲜红,疼痛才让那差点从冰封的心底破土而出的什麽逼了回去,只为一个自称,只为一句叹息就差点松动的冰冷。
若说纳兰轩和凝轩有什麽不同,那只有一样,凝轩更单纯,活的更随性,而纳兰轩则更理性,活的更精於算计,纳兰轩知道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做了什麽会有怎样的结果,而凝轩却是明知故犯,冲动任性,面对未知,凝轩愿意孤注一掷的去试,即便只有一丝可能,他宁愿自欺欺人,而纳兰轩却会选择防患於未然,既然无法预见,他宁愿让一切的可能就在自己手中消失,不会给任何“可能”以可趁之机,给自己留下隐患!
“成王败寇,我有机会选麽?”无声的冷笑换来无奈的叹息,“不过作为‘旧相识’,我可以无偿提醒你一句,今非昔比,擅入西凉也就罢了,可若是还绑架西凉南阳王,这罪名可就大了,当然堂堂华朝又怎会惧怕一个西凉,不过就是多一些战事,华朝精兵强将无数,即便少他一个定北侯,也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百战不殆犹如出入无人之境。”
封玄奕知道,他还在气自己,亦或者说他从没有一刻不在怨恨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对於情,他的确亏欠了他,也亏欠了自己,可作为一个君王,他却无懈可击,没有丝毫错漏,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即便世人说他决绝狠辣忘恩负义,可在军权的控制和把握上,无人能出其右。
纳兰轩没有挣脱的打算,封玄奕更没有收手的打算,十指依旧交握,执拗的坚持著,仿佛是最後的挣扎和执著,只有在这夜色的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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