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问到这个程度其实已经明白了答案,可赵承不甘心,死死地盯着莫竹,说:“真话。”
“……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莫竹并没有直接回答赵承的问题,他以为这次对话是两人间的最后一次交流,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立秋过后的几天,秋老虎肆虐,室外到处都是白晃晃的太阳光,大礼堂却带着空调专属的冷意。你穿了一件西装马甲,淡青色的衬衫,打着领带,脚上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能让人一瞬间想起好几个形容词,比如年轻,帅气,成熟。”
“很奇怪,”莫竹突然笑了,“按说年轻和成熟明明是一对意思截然不同的词,可在你身上竟然都体现出来了。”
“那天我下了台,你上去,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结束时却有很多人鼓掌。那个时候的学生大都崇尚强者,鼓掌也并不是因为你讲得多好,而是因为你昂贵的西装下,代表的一系列的成功人士的标签。”
“那天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下台后直接问也不问地坐在我旁边,和身旁的校长进行没什么营养的寒暄,最后你说太久没来母校了,想逛逛又怕迷路,校长便顺手指了我,问我愿不愿意。”
“我其实是不愿的。谁愿意在三十九度的天陪人逛对学生来说没什么新鲜感的校园呢?”
“但是校长开了口,我拒不了。现在想来,有什么不能拒的呢?当时要是拒绝了多好,也没有后面这许多事。”
“……那天的每件事,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都记得很清楚。灼人得像要把人烤化的温度,林荫道中斑驳的树影,还有喉咙里挥之不去的干燥感,以及身边一直缠着我问些无聊问题的你。”
“那一天所有的小事我都记得,你知道为什么吗?”
莫竹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漾起了一丝笑,语气温柔,却自带力量,“因为那是我,所有噩梦的开端。”
“赵承,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我说出口?”
“我遇上你之后,父母,前程,朋友,全都没有了……”
莫竹睁大了眼,一瞬间有些心绪翻涌,却很快平静了下来,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意,“你现在来问我爱不爱你?赵承,我原以为我们两个是在配合着做戏,却不想你真的蠢到这个地步,能对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心存妄想。”
说到这里,莫竹看着赵承如遭雷殛的脸色,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都说情深不寿,虽然你待我并不好,我也希望你能活长久些。说什么情情爱爱?这样的谎言,还是听你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伴侣说吧。”
赵承愣愣地看着他,莫竹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淡然的,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舍,有的只是一些藏也藏不住了的,对新生活的期待。他勉强才挤出了一丝笑,说:“是我痴心妄想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去了。”
赵承走后,莫竹又躺了下去。刚才那番话耗了他太多精力,他又倦了。
睡得半梦半醒间,赵承上来了,端了一杯牛奶,把他摇醒,说:“喝完再睡。”
莫竹惺忪着眼起身,最近赵承每晚都会叫他喝,他也没什么异议,配合着端过杯子,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突然伸手抓住赵承的衬衫领口,将他一把拽了过来,嘴对嘴喂了一半给他。
赵承咽了下去,笑:“你还怕我下东西吗?”
莫竹同样将嘴里的牛奶咽下,说:“我怎么会怀疑你?只是最后一晚了,总得给你留点念想。”
赵承失笑,“你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人嘴里的温情从来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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