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敌国竟然奉上疆域图,不是诚心求合便是包藏祸心。林见秋和林殷对视一眼,林殷道:“既如此,请九叔代朕御览。”这是国家地图,理应皇帝亲览,他人替代便是犯上。皇帝却毫不犹豫,请安王先看,其中的信任不言自明。
林见秋不去理会郎氏兄弟转变的脸色,只细细观看那幅木雕。这是完全仿制中唐地域图所刻,中唐在正中央,周围边境小国历历在目。刻功极好,甚至河水流域、省州范围也有所涉及。林见秋一面看一面暗自揣测:“他刻这个干什么?显示对中唐地域形式了如指掌么?还是彰显仍要东侵的野心?”他看了半晌,无甚异处,就算是有什么目的,此时也不能揭露。
林见秋沉吟一阵,刚要说话,猛可里一抬头,忽然发现西苑与中唐边境竟似大有问题。他双眉紧锁,细细在交界之处看了又看。然后一转身,对林殷躬身道:“皇上,这地域图刻错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郎引望涨红了脸,怒道:“你胡说什么?哪里刻错了?”
林见秋冷冷一笑,道:“敢问尊使,当年贵国突犯敝国边境,擅自引发战火,侵占我中唐西部领土,此事可是有的?”这事无人不知,自不须隐瞒。郎引望道:“是,那又怎样?”林见秋道:“先帝亲点征西兵马元帅,与贵国鏖战三年,小王也幸逢其事。最终中唐收复失地,贵国大败而回,可是有的?”
郎引望道:“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林见秋不去理他,转身面向林殷,朗声道:“皇上,当年我国失地早已收回,两国止干戈定边境,彼此不再侵犯。但这地域图,刻的却是入侵之后,占领我中唐大片疆域的地图!”
在场中唐王公大臣闻言顿时群情激愤。献贺礼竟献来入侵地图,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吏部尚书、工部尚书、次辅尽皆上前详查,果然如此。兵部尚书拍案而起,道:“皇上,西苑贼子用心险恶、心怀不轨,理应重重处罚,方显我中唐君威。”众人立刻群起相和。
郎引望郎引靖慌忙去看,脸色登时苍白,跪拜匍匐于地。郎引靖颤声道:“陛下,陛下明鉴。小王等真的不知啊。这一定是工匠弄错了,敝国国君断无挑衅寻事之意。陛下,敝国上下期盼和平之心,与贵国无异。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妄图引发两国战乱,陛下千万不要上当啊。”
众人听他说得言辞恳切语意诚挚,似乎并非作伪。林见秋离得近,却发觉郎引望那么暴躁的人,一句话也没有。郎引靖嘴上说得漂亮,目光却闪烁不定,绝对是在撒谎。这个老狐狸,看样子比郎引望难对付多了。
郎引靖磕了几个头,道:“陛下,小王情知此番却是敝国之过,请陛下恩准,容小王收回贺礼,送归敝国。改日定当奉上双倍礼物,已偿今日之失。”
众人不语,抬头看向正中龙案后的那个皇帝。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让他们带回去,就这么算了,未免有些窝囊;可若是大张旗鼓地追究,要真中了哪些心怀鬼胎之人的计谋,挑起两国战乱,又有些得不偿失;但若要留下,便是大失国体,万万不能。
林殷沉吟了半晌,温和地道:“既是贵国国主一番心意,再送回去恐怕不敬,还是留下吧。”中唐文武大臣皆惊,只有林见秋最知林殷秉性,但笑不语。
林殷扫视一眼焦急溢于言表的诸位大臣,又看了看暗自窃喜的郎氏兄弟,缓缓续道:“不过是区区木制地域图而已。朕的江山,朕自己掌控,不必假手他人。”言罢起身,走到那幅地域图前,偏头对林见秋问道:“九叔亲自参与战事,想必还记得当年收复失地的详情吧?”
林见秋已猜出其意,躬身道:“臣隐约还记得。”
林殷道:“嗯。”伸手摸索那凸凹的山脉河流,修长的手指沿着中唐边疆一寸寸地划过,转眼便至中唐与西苑边境之处。两个国家土壤相接,占据整个西侧,面积着实不小。
林殷手指甫一抚至边境,林见秋便朗声道:“天景九年,中唐元帅韩林山,大败西苑于荡云山,歼敌一万五千余人。”他话音刚落,林殷“朝日神功”力达指尖,在木制地域图的荡云山处,深深划下。
林见秋续道:“天景九年,中唐元帅宋梓,大败西苑于定波河,歼敌七万八千余人。”“天景十年,中唐元帅罗是真,大败西苑于塔尔塔大漠,歼敌十一万三千余人。”“天景十年,中唐元帅韩林山,大败西苑于可木凡大漠,歼敌十万四千余人”……
林见秋每说一句,林殷便在该处划上一道深深的指痕,渐渐连成一条边境线。众人只见木屑簌簌而落,神乎其技,尽皆瞠目结舌。只听林见秋又道:“天景十一年,中唐元帅林湛,大败西苑于呼呼达山,歼敌九万八千余人。”“天景十一年,中唐元帅林湛,大败西苑于过庭山,歼敌二十万七千余人。”
他一说完,林殷便已划完,数条深痕清晰地刻画于紫檀木之上,恰恰划出西苑与中唐的边境。林见秋一偏头,望向郎引望,道:“过庭山之役,西苑端亲王也在场,小王可记错了没有?”
那实是西苑一场惨败,几乎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只有主帅郎引望逃了出去。郎引望闻言,羞愤难当,重重哼了一声。
这次郎引靖郎引望兄弟二人出使中唐,其实并未安什么好心。一年之前,探报忽然探听到中唐天景帝林测,幽禁安王林见秋,永不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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