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望住他,只听元凰柔声说道:“你真心对朕,朕自然知道,否则怎会留你到现在——只是你离开时散在屋里的迷香,没用了。”他扶着月吟荷,直到她站直才松开了手:“你怕下毒被朕觉察,用了药性不强的迷迭香,方才一直缠着朕说话,是想等药性发作。不过这种东西虽是催情的好药,却只能在他人无防备间得手。朕在房中等你的时候已经觉察,刻意凝聚心神,自然不受影响。”
月吟荷终于意识到自己本不当心存侥幸,如今却已铸成大错。她低下头去,泪盈于睫:“皇上,吟荷从今后心中只有皇上,只为皇上一人办事……皇上若还念着一点往日情分,能不能……原谅吟荷一次……”她生怕元凰不肯相信,赶紧拿出诚意:“皇上方才所说,分毫不差。要害皇上之人便是……”
“同竞技场脱不了干系吧?”元凰坦然道:“朕两次碰到的杀手,身手打法都像是竞技场训练而成。”
月吟荷点点头,据实以告:“正是富山高。”
元凰猜中了,却也没有得意神色:“富山高接管竞技场已久,那可真是计谋深远……”他顿了顿:“富山高背后定有他人,你可知是谁?”
月吟荷只知为富山高做事,并无元凰这般深远的思虑,愣了半晌方道:“并不曾听他提起。”
“无妨。你设法将富山高诱出竞技场擒拿,朕慢慢审问便是。”
“知道了。”月吟荷低低答道,自觉只是从一个主人换到了另一个主人,少年天子原先的怜惜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不近人情的命令。她想抓住最后一丝温暖,怯怯问道:“替皇上抓住富山高之后,皇上同吟荷……”
“朕与你的情分,自是一如往昔。”元凰笑着允诺,目光冰冷在月光下没有温度:“朕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回到养心殿后,天已经微微透明,元凰没有梳洗便躺上了夜媚毡。他本来紊乱压制的心情奇迹般的平复,孩子时候一样,很快睡得深沉,迅速沉浸在一个短暂而甜美的梦境里。
梦里他是帝王朝服装束,却是身在太子东宫,面前便是久违的花园池塘。他同另一个人并肩而坐许久,想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冕冠上的垂琉缠进了那个人的长发。他拉扯几下挣脱不得,那人对他说了句什么,侧过脸来细看了一会儿,动手将头发一点一点解开,辗转拉出。
那番景象似曾相识,元凰却没能看清楚身边人的面容。在那人将最后一束发丝缓缓抽离的时候,元凰也动手除下了累人的冕冠,忽然间俯身吻上身边的人,抬手将他压在地上。
余下的梦境他看得真切,却哪怕身在梦中也不敢回首,亦无法用苍白言语清晰描述。他只知道耳鬓厮磨间喘息相闻,他恬不知耻地攀上那个人的身体,纠缠永无休止。那不仅仅是一桩情事,而更像是一种恩赐,没有皇权帝位,没有阴谋算计,没有骨肉相残,只有他同那人一道徜徉天地之间,再无所求。
人间至乐,莫过如此。
四乱天
元凰单知道夜媚毡能教人寻欢,却不知道它还能使人忘忧。清晨醒来之后,睁开眼睛的霎那灵识回归,原本历历在目的梦中奇历也在脑海中消失无形。元凰困惑地摇了摇头,明明记得彼时还如身在仙境,此刻却又莫名其妙地躺回了寝宫,直至看到身下雪白的夜媚毡,才勉强回忆起昨夜离开坤宁宫后,是自己将它铺在床上。他推想方才定然是从美梦之中惊醒,饱满充盈的愉悦还在指缝打转,却实在想不起来在梦中见到了谁,又做过些什么。元凰低头盯着夜媚毡瞧了一会儿,渐渐悟出这宝物的玄妙道理——但凡美梦,必是世人迫切渴求却又无法达成的心愿,夜媚毡虽能让人流连梦境,一枕黄粱之后却是彩云易散佳期难续,反会平白地勾起伤心事,唯有将梦中内容抹去,只留下可容反复回味的单纯感受,方能助人登至极乐。
元凰想到这里,唤来宫人披衣起身,让他们将夜媚毡收置国库保管。宝毡再妙,也终究违反天道自然,偶尔为之可以娱情享乐,久不离身便要深陷其中。对他而言,生命中专心想往而无以达成的事情,原来只有一件,如今却已多的快要数不清:江修的性命,华容的信任,北辰胤的重视,月吟荷的真心,倘若能在梦里让他得回其中任何一样,他都会喜不自胜——然而,这也只能是在梦里而已。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元凰已经学不会放纵自己的情绪。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却渐渐失去了最初的愤怒悲哀,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无关痛痒的看客心情。即便是那样心爱的月吟荷,阴谋败露后凄凄求他原谅,他也只是当作闹剧一场,负手站在一旁,嘴角牵起冷笑,心中寻不到半点涟漪。他一面为了护卫自己而拼命战斗,一面又好像早已抽身退后,漠然注视一具肖似自己的皮囊身陷重围。他仿佛只是在诵读一则过往历史,又或者是在欣赏一出拙劣戏班,好比是严冬里外出的行人裹了层层棉袄,感受不到落雪飘然底下,冉冉而生的寒意。如昨天夜里那般触手可及的感觉,滚烫真切,是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的喜悦哀伤——失去的那些东西他曾经视若珍宝,如今却不得不学着将其弃若敝履,
他并未立刻对富山高下手,而是嘱咐月吟荷将计就计,找出幕后主使。月吟荷对他倒是惟命是从,无奈富山高行为谨慎,对月吟荷并非全然信任,从不肯留下蛛丝马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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