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王府门口:“王爷恕罪。方才弄潮生叫住我吩咐了几句,来得迟了。”
北辰胤不在意地点点头,没有出言责怪,即刻命人起轿入宫,不愿再有片刻耽误。他当然并不知道,今日在太和殿中等待他的除了北嵎诸臣连同爱子元凰,还多了从皇陵新启的先皇梓宫。——就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样,他那总是微笑着的儒雅兄长,在长久温和的隐忍之后,终于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予他致命的打击。
那日里元凰天光未明之时便去了书房,独坐片刻之后,等来了玉阶飞的到访。也许是天色昏暗,也许是前夜未能好好休息,玉阶飞的脸色比之上次相见又晦暗些许,浅蓝的眸子玻璃一样透明,衬显出眼睑下幽幽不散的青影。元凰让他坐下,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窗户外头一点点放亮,屋子里的灰色空气却浆糊似的凝固成团,不留下任何阳光可以穿透的空隙,好像黑夜永远都不会过去。书房变成为一间禁锢的死室,只有雕龙的长形窗户不断泛白,终于在房中胶着空气开始松散脆裂的时候,元凰望着外头,率先开了口:“太傅那里,都安排妥当了么?”
“都在掌握。”玉阶飞简单答道。
元凰说了句“好”,又沉默下来,拿起案上毛笔饱蘸了朱墨,捏在手里随意把玩。浓稠的朱砂凝在笔尖,随着元凰手指的晃动滴洒下来,溅出或扁圆或断续的红点,直弄得整个桌面都狼藉不堪。元凰玩了一会儿,估摸笔上的吸墨即将干涸,便又伸去砚里满满蘸上,缓声说道:“兴废成败,便在此一朝。”
“臣明白。见过陛下之后,臣就往他出城必经之路等候。”
元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吐出一口气,在椅上坐直了身体:“啊,一直忘了告诉老师,朕已派他人在出城道上拦截,老师只需带人前往竹水琉驻守之君竹岭,将他逼出城去便可——朕知道老师武学造诣非比寻常,但老师近来身体欠安,还是不要同三王爷硬对的好。”
玉阶飞本无意同北辰胤为敌,然而皇城之中,除他之外再无人能同北辰胤一较高下,他若不尽全力,只怕不能说服文武百官元凰要杀北辰胤的决心。他此时突然听说元凰另有帮手,虽然感激这番体谅之心,却也不禁疑惑元凰目的所在:“皇上要找何人援手?”
“老师也当认识的。”元凰淡淡道:“便是数年前朕出城试炼之时,机缘巧合下,结交的三教罪人。”
玉阶飞乍听到这个名字,惊得站立起来,翠色衣带缠勾住椅背扶手,险险扯断,发出轻微的嗤裂声音。三教罪人这一称号已在北嵎流传多年,大家不曾听说过他的真名,只知是个不齿释道儒三教,决心自创学派启明济世的隐世怪人。传闻中他武功绝顶,个性乖张,做事单凭心意,不问是非正邪,北嵎朝廷早年间曾多次设法寻访,每每无果而终。元凰同江修离城之时,曾不慎闯入他的清修之地,却在言语机辨间得他大加赞赏,硬是要收元凰为徒,传授武功教义。元凰初时不肯遵从他的意思,后来还是渡江修在一旁劝他切莫错失良机,元凰才勉强认了三教罪人为师。好在拜师之后,三教罪人一心只想衣钵有托,不在皇城生事,元凰也便断断续续地将他的武功学了个七七八八,招式义理全都通透,所欠的只是日积月累的内功修炼。元凰师从三教罪人一事,玉阶飞同北辰胤当初知晓时候还都颇为赞成,只是叮嘱元凰其人善恶难辨,不可太过亲近。如今元凰请了他前来助拳,本也该在情理之中,但玉阶飞深知三教罪人的为人,明白事情绝非那样简单。他看着元凰,眼中一闪而过不可置信的神情:“皇上要他对付三王爷?”
元凰低下头去,避开玉阶飞的目光,只盯着手里的兔毛紫毫,将毫端在砚里滚了又滚。他说话贯来温雅悦耳,语调波澜不惊,此时出口却是字字狠心,句句绝情:“老师情愿以身涉险同他交手,这番安排后的心思,虽未说破,朕也瞧得明白——老师为龙脉元气大损,纵然身负绝学,而今也已不是三皇叔的对手。你去城外截他,外人看来是生死相搏,其实却是有意要放他走脱。如此一来,不但群臣疑虑尽除,再无立场反对迁都,更可让三皇叔的势力暂时化明为暗,从旁监视方便动作。朕知道老师一心一意为了朕好,可是朕心中所求,却与老师不同。”他说完这句话,抬起眼睛淡淡地扫过玉阶飞:“……朕是真的……想要他死。”
玉阶飞看向眼前端坐着的青年,明明是元凰的样貌元凰的声音,就连拿笔润墨的动作都同元凰一模一样,神态言语却全不像是他教导陪伴十数年的孩子。他早就料到,元凰性情机敏,思虑缜密,迟早能够看出他安排的关键所在,也并没有想要刻意欺瞒哄骗。他一直以为用巧计放走北辰胤是他同元凰心照不宣的一致想法,只是台面之上不便点破,却丝毫没有察觉元凰不知何时,竟真生出浓厚的杀意。
元凰见玉阶飞没有回答,好像孩子做错事似的尴尬笑笑,继续解释道:“朕本不想欺瞒太傅……但若非如此,又有谁能帮朕定下这天衣无缝的绝杀之计。”
玉阶飞垂下眼睛,发觉房中渐生熹微晨光,离上朝的时间已经很近:“鸩杀先皇,拥兵自立,不似三王爷所为之事。”
元凰缓慢地摇头:“朕不是为了这些。”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翻拨着左手边层层迭迭的文书:“即便真是三皇叔下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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