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从来只有亡,没有降。”——他昂起头来,目空一切:“朕是北嵎天子,哪有投降反贼,摇尾乞怜的道理?”
玉戒尺被他的气势震慑,无声半晌,才要开口下令,却被人抢了先机:“众人听令,擒获北辰元凰及其余党,一个也不要放走!”玉戒尺未及反应,就见到身后那队同样服色、他本以为是援军的禁军士兵喊杀着向前拥来,一瞬间将他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玉戒尺情急之中高声喝道:“我们是惠王府的人,不是北辰元凰一党……”,乱军之中却哪有人听得清他的声音。元凰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一时啼笑皆非,这时有人趁乱骑马冲到他的面前,压低声音道:“皇上快走。”
元凰认出这是江仲逸的声音,微微怔神之后即刻明白过来,翻身上马,跟在江仲逸的马后飞奔而去。直到快出了皇城地界,眼见左右无人,江仲逸才勒住缰绳跳下马来,跪地拜倒:“臣救驾来迟,皇上恕罪。”
“原来是你。”元凰下马站定,轻吐出一口气,躬身将他扶起:“我已不是皇帝了,以后不用再行大礼。——没想到,最后是你随我左右。”
他方才濒临绝境,尚能意气风发地自称是北嵎皇帝,现在到了江仲逸这里松懈了精神,反倒略微泄露出失落无奈的真实心情。江仲逸是个文臣,生得清秀俊雅,平日说话温温文文,行事谨慎藏拙,虽有治国安民之能,却颇为胆小怕事。元凰一直以为若是政局生变江山易手,江仲逸必会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万没想到他会舍身相救。江仲逸起身理正衣袍,肃然道:“我受皇上知遇之恩,玉太傅又是我至交好友,承他所托不忍相负。方才我用军符调兵出来,料想玉戒尺一时解释不清。如今皇城已不可回,边关也被大王爷接管,皇上不如去寻玉太傅,共谋良策。”
“老师……”元凰迟疑着,不情愿地吐出那两个字:“不在了。”
“啊……”,江仲逸呆在当场,眼中浮起哀恸之色,却明白此刻另有远比唏嘘伤怀更为重要之事:“既然如此,皇上就先避过禁卫搜捕。我离城之前,已将沿路官卡所设位置牢记在心,趁着大王爷未及变更,赶快离开皇城势力范围才是。”
元凰点点头,一语不发跟着江仲逸继续前行,并非是他全心信任江仲逸,而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别的选择,且不说江仲逸可能心怀叵测,一路上的关卡设置亦可能随时变更,更有禁卫四处巡逻,也许还会碰到山贼强盗,变量种种不可尽举,实不容他一一计算衡量,只能赌一把运气,看他同凤先究竟是谁占了真龙天命。
他两人一路疾走,碰过几次地方捕快巡山查店,大多有惊无险。江仲逸不会武功,不愿拖累元凰,详细告知关卡布置之后,多次提议分道而行,都被元凰不假思索地拒绝:“你当日不愿弃我而走,我虽非君子,却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数天后他们趁夜来到一处寂静空山,正准备就着月色再行一段,元凰突然警觉的停下了脚步。没等江仲逸站稳,林中便飞窜出十数条黑影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手中持着弯刀,好似平白挂起了十数个月亮。元凰不敢大意,手按剑柄伺机而动,却见树林深处月色摇摆,缓缓行出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让他胸口一滞,不知是喜是悲,竟立时想要大声哭泣。
那人慢抬起玄蓝眼眸,在纯白月夜底下浅浅笑开,元凰呆呆看着忘了害怕,唯恐是梦,只盼他说话,不消片刻便得如愿以偿——“好孩子,我们很久不见。”
十四郢书
元凰重见北辰胤的心情,最初时候没有慌张,没有惊疑,没有羞怒,更没有大军压境无处可逃的绝望恐惧,而是出乎意料得平静祥和。有一种比平常快乐更为让人神思安宁的奇异情绪在他胸腔里荡漾开来,逐渐满溢,好像远游旅人风尘归家之后,懒懒坐在摆满饭菜的桌边,将沿途种种艰险暂时置之脑后。
元凰站在北辰胤的对面,并不知道那样的感觉就是幸福。他仿佛已经忘却了是谁将北辰胤逼得掩迹藏匿落脚荒山,只记得宫中掌灯夜明如昼的时候,他会在灯红交错中趁着低头的间隙思念另一个人的影子;只记得穿衣用膳独自静坐的时候,他会神游太虚,试图推想另一个人伤得多重,会不会生病,身边又有何人照顾。不论国事如何繁重,那份挥之不去的缠绕牵挂总能找到适当的机会偷溜进来,盘踞胸腔,一点一滴吸尽他的心头热血,即便是在逃亡路上也无法幸免。他似乎已经同北辰胤分别得太久,久到爱恨模糊,久到生死轻掷,久到就连当时五内俱焚的欺骗挣扎都因为有北辰胤的存在而变成了甘美回忆。他心心念念,只望能有他的消息,如今当真见了他的面,却又不知如何自处,就好像踏破铁鞋终于寻回多年前遗落了的珍宝,哆哆嗦嗦地不敢用手触碰。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徒然而生愈演愈烈,让元凰始料未及。——他手足无措,几乎无力掩饰,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北辰胤,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便在他望进另一人眼睛的那一刻里灰飞烟灭。
北辰胤的眼睛很冷,眼神犀利像弦月的弯钩,目光淡淡洒在元凰身上,好像初冬清晨的第一场早雪,将空气里留存不多的暖意尽冻成一片肃杀。元凰眨眨眼,尝试着要读懂他眼底隐藏着的情绪,所能辨明的却只有重重防备下的冷淡隔离。——从小到大,北辰胤再是失望不满,都不曾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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