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龙脉的移动重建,而只不过是元皇帝一个蒙蔽社稷的弥天大谎,龙脉早已舍弃了北嵎的窃位者,并正给偏离轨道的国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只不过纵然看到了真相,如今除了北辰胤父子之外,已再无北辰氏族人流亡在外,众人便是心中不服,也推举不出更为合适的皇帝人选。元皇皇帝再是大气沉稳,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龙气既丧,北嵎朝不保夕,会在朝堂上按捺不住勃然变色,也是在所难免。
在书房议定出兵计划以后,夜非先行告退,去城外整点兵马。元凰将北辰胤留了下来,换去了朝服同他相对而坐,让宫人泡茶端上。开春的新茶在锡罐里存放数月已是苦味大过清香,元凰啜了一口便放下茶盏,明知道北辰胤明日就要领军出征,偏偏想不出话说。他六岁那年随父皇送过北辰胤一次,彼时北辰胤是去戍边而非征战,还跟他拉勾约定要尽早相见,虽然在他小小的心里不太相信北辰胤所说的“尽快”,却也知道皇叔定会回来。他还记得那时候听说了三皇叔是同神武侯对调职务,于是变着法子打听起神武侯的身体状况,希望他早点儿康复痊愈,好去边关换回皇叔;有时又会突然想到神武侯是在边关多年才染病上身,下意识将边关想象成脏乱不堪的坏地方,不由记挂起北辰胤的身体,怕他也在那里病倒。等到元凰登基初年,他又送过北辰胤一次。彼时他方知真实身世,对北辰胤的心思琢磨不透,一时觉得北辰胤对他不计回报真心关爱,一时以为自己只不过是那人皇权道路上的踏脚砖石。他尽力要装出冷漠不屑,执意不肯去城外践行,只为了不让另一个人看穿他的深深依恋。那时候元凰知道北辰胤出征四族势在必得,没有太过担心他的福祸安危,反是一味苦恼挣扎着该如何同他相处,最后狠下决心想要一了百了。
如今元凰第三次送他出城,两人之间终于算是开诚布公无所隐瞒,元凰却深知战局险恶危如累卵,再也没有往日候他凯旋还朝的笃定悠闲。他沉默半天,把茶盏放在桌上用手指转着圈儿,北辰胤在旁边看着,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元凰一不留神打翻了茶盏,眼看着瓷盏咕溜溜打着转儿滑出了桌沿,浑然未觉热水溢了一桌,弄湿了他的暖褂。北辰胤见元凰迟迟没有动作,赶紧伸手接住落到一半的瓷杯放回桌面。元凰被瓷木相碰的声音蓦然震醒,脱口而出道:“以前我跟你说不记得六岁那年送你时的样子……那是骗你的。”
“是吗?”北辰胤笑道:“你那天的模样,我也是记得的。”
“……明日清晨,我去城外送你。”元凰又沉默一会儿,憋出这一句话,顿了一下,转开头去:“路滑霜重,行军多加小心。你的身体……也多加小心。”
“我自有分寸。”北辰胤颔首道;“夜鸮我带走一半,另一半留在赤城。夜鸮部队同禁卫军各有优劣,皇上可见机调遣。”
“夜鸮你都带走吧——他们常年随你左右,差遣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元凰道:“赤城这里,可以依靠狄。他颇通兵法,又是朕的亲信。”
元凰口中的狄,便是当年那名在他授意下挟持长孙太后的竞技场斗者。他感激元凰将他救出苦海,甘效犬马之劳,元凰见他初通文墨又心思细密,便将他留在军中,慢慢提升至现今的禁卫统领。北辰胤想将一半夜鸮留在城中,不是看轻禁卫军的战力,而是担心元凰在军中缺乏亲信易生变故。元凰明白他的顾虑,所以将狄搬出说话,北辰胤同狄并不相熟,听元凰对他如此信任,也便不再多言。
两人然后又坐了片刻,元凰大约是觉得冷了,起身把窗户留着的缝隙合上,没有传唤宫人,而是蹲下身子亲自动手将地上的炭火盆挑旺了一点。“活佛圆寂后,朕早知西佛国边境要出事……只是一直拖着不及举措,让他们抢了先。”他一边挑拨着盆里炭火,借着热气搓了搓手,一边低声轻叹,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惴惴:“楚王孙那样诡异的功夫,再多士兵也不是他的对手……”
“两军相交毕竟不是江湖比斗,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得很。以一当百、当千或可,以一当万总归勉强。”北辰胤知道他对当日西佛国内,前去接应的整队禁卫军士瞬间金封的惨状心有余悸,柔声开解他道:“若楚王孙真有那般神力,直接单枪匹马灭了北嵎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要灭我北嵎,好让龙气冲出地脉。”元凰在北辰胤低沉的声音中冷静下来,分析战局时候的嗓音变得稳温文和缓:“敌众我寡,若是战况不利,不必死守前线。退守赤城,未必就是死地。”
“两军交战,难以多寡论输赢。”北辰胤说完这句话,又点头答应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若非万不得已,必不会枉送了性命。”
“到了万不得已,也不准送了性命。”元凰挑起半边眉毛,冷冷纠正他道,面色一下子寒了数分,见北辰胤一怔之后点头不语,自觉语气失了分寸,方才还气势万钧地紧盯着对方,此时讪讪地移开眼睛去,回复到开始时候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话可说的窘况,低头喃喃道:“那你早些回府休息,明日还要起早。”
“皇上,”北辰胤站起身来作出告辞的姿势,一面轻声嘱咐道:“皇上之能堪比北嵎历代明君,留在赤城定能独撑大局。臣此去别无顾虑,只还有一句话要说。西佛国若是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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