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不过是个小法术而已,吴御医言过其实了。
北辰胤一语点破:“黄泉勾魂,任谁也留不住。难得吴御医竟会相信你真能锁住生魂。”
“咦,三王爷怎不知小鬼也是肯作交易的。”玉阶飞羽扇轻晃:“你流多少血,我都还了他,自然能将生魂拉回来——我的血味道还好些。”
“这般救人的法子,也是逆天——逆天,恐要折寿。”
“是三王爷命不该绝,这点阳寿,玉阶飞也还折得起。再者说,若是泓在身旁,也定会要我救你。”玉阶飞看着北辰胤的沉吟神情,笑起来,“怎么,难道你还怪我救你不成?”
“不是。我欠你一命,不知何时能还上。”
“哈哈,玉阶飞同泓也曾欠你两条命,三王爷何时变得如此计较。”玉阶飞说完这句话,北辰胤不置可否地笑笑,玉阶飞的神色却忽然微沉了下来。
“我真是不懂你,”他说。“有时候明明觉得你很谨慎,凡事都思量得深远,环环相扣,谋定而后动——可有时候,又偏偏赌得那么大。”
即使说着这么认真的话,玉阶飞的神情仍然是随意散漫的。北辰胤收敛起笑容,知道玉阶飞已经看穿了那场所谓的暗杀,也明了皇城内的暗流汹涌:“赌命或是引颈就戮,你会选哪一样?”
“我?”玉阶飞换上认真的表情思考起来:“——我当然是同王爷一样,选择远走高飞。”
这场对话的数日之后,北辰禹在皇城外为北辰胤饯行。元凰知道三皇叔要走,虽然心下百般不愿,却也没有办法。在他的要求连同玉阶飞的求情下,元凰跟随父皇来到城外,要送北辰胤远行。
那是元凰第一次,见到戎装打扮的北辰胤。
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天他从小敬爱仰慕的男子寂寂伫立在城外风沙中的样子。他看着父皇递上琉璃盏,水色酒杯里明晃晃地倒映出天空,北辰胤接过一饮而尽。墨蓝色的发辫齐整垂在身后,负于肩上的苍龙弓折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灵动光彩,仿佛下一秒就要冲霄而起盘云直上。挺拔的身姿,沉肃的容颜,衣袍下摆无声翻卷,当他将同往常一样柔和内敛目光投向元凰的时候,元凰竟然一时紧张得无法呼吸。北辰胤立在他眼前,好像拦住了迎面呼啸奔腾而来的岁月,仿佛从此再不会有日升星落。亘古的时间里只剩下元凰同背负苍龙的男子,纵是千军万马亦不能撼动分毫。
十一暖冬
北辰胤离开之后,元凰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只在送别北辰胤的第二天,从来准时的孩子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在书房。玉阶飞在东宫的后花园里找到他,元凰正一个人坐在莲花池边的青石阶上,一动不动,托着腮帮子呆呆地看水。他赤着脚,头发也没有绾好,在脑后马马虎虎捆了一把,三三两两的发丝散落在肩膀上,从侧面看去,遮住了大半张脸。如果不是看他穿戴着平日外出的衣服,眼中也有神采,宫人们险险以为是太子梦游到了水边,几次要过来拉他回房。
东宫的莲池固然是经过精心设计,此时却绝不是赏莲的季节。将残未残时候的莲花最是看不得,比之冬日万物尽折时候,更是撩人心绪,徒增伤怀。古人有名句说“菡萏香销翠叶残,秋风愁起碧波间”,咏的正是秋初时候。池中芳红尽落,翠色凋零,只剩下零星几株褐色残梗,宫人们尚来不及拔除,格外碍眼地杵在正中,使本来愉悦的金风也带了些萧瑟。
元凰本来捧脸望着池中,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玉阶飞。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困惑的神情来。没梳好的金色刘海杂乱地盖住了前额,看起来好像是刚起床的样子。玉阶飞开口问他道:“今日怎么没来读书?”
元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日也要读书么?”
“自然是要的。”
“可是,三皇叔才刚走。”
玉阶飞哑然:“三王爷戍边,同你读书有什么关系。”
元凰听了这话,猛然醒悟似的“啊”了一声,似乎又仍有些不解。他抿嘴想了想,发现找不出合适理由回答玉阶飞的问题,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是旷课逃学,渐渐尴尬起来。
玉阶飞将元凰脸色的变化尽收眼底,也不催他,淡淡道:“我在书房等你。你梳洗好了,便来吧。”
元凰点点头,却不愿马上离开,依然坐在石阶上不挪动。池水微微荡漾着,一bō_bō涌过来,漫上元凰白皙的双脚,也浸湿了他垂在身侧的衣摆。元凰没有觉出足上的凉意,用手抱了膝,将下巴也搁在膝头上。他的头发很长,低头的时候几乎垂到池面,发稍软软地飘起来,好像是在水面上弹跳舞蹈。
玉阶飞看着元凰,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所有人小时候都曾有过那么一段时光,以为目力所及之处便是整个世界,以为自己是一切快乐哀伤的焦点。孩子们常常无法理解,为何在他们伤心难过的时候,周围人们的生活仍旧井然有序地进行。他们惊讶于大人们的冷漠同无动于衷,未曾想到即便是看似全能的师长,也一样是无法完全体验到另一个人的心情的。
然而,每个孩子也最终都要学会,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总有一些不变责任同义务,需要鼓起勇气去承担完成——这一点,对于北嵎日后的君王来说,尤为重要。
玉阶飞不想将元凰逼得太紧。元凰这般聪明的孩子,很快就会懂得其中道理。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自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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