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程溏曾说,此生不愿再用魅功,情愿为同一个目的付出千倍辛苦,也不肯再用这等邪术。
但为什么不敢去看程溏的双目?乐声悠扬,舞姿轻灵,余光中的红袖翩然,纪雪庵却始终不曾抬头。他知道惟有四目相接才会身中魅功,他并非不信程溏,或许坚硬心性能够抵御魅功,他却没有信心抵御程溏。无论他多么冷漠无情,望着程溏的瞬间,却心跳变乱,呼吸都不再听话。
四周乐声渐低,似是一曲终了。程溏也开始收势,纪雪庵眼角瞥见红云慢慢向后退去。程溏唇畔一直凝着一丝浅笑,僵硬太久,只显出苦涩。他轻悬身体,宽袖在空中飞旋,缓缓下坠,最后静静坐在地上。他忽然想起疏城繁月阁那夜,他以一曲铜铃舞杀了韩秀山。纪雪庵与他一墙之隔,他施展魅功耗费太多心神,累得很了,只来得及堪堪回过头。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回头,甚至目光还未对上墙上小孔,便失去意识晕过去。程溏轻垂眼帘,大约心底毕竟存着无奈和委屈,当初纪雪庵强人所难,今日不肯信他与他对视。
便如同当日一般,程溏抬头望向纪雪庵。他在心中道只一眼,触不上他的目光便马上扭头。他几乎颤着眼皮,下颌轻抬,却一头撞入纪雪庵深不见底的凝视中。程溏猛然跳起来,那人的眼神素来冰冷,他竟似被目光灼伤。他愣愣看着纪雪庵,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竟叫那两泓寒潭泛起波澜,仿佛冰面底下涌出一股激流,将要碎成一片。
远处韦行舟不动声色注视着二人,程溏慢慢弯起眼睛,轻声笑了一下,向纪雪庵伸出手,“雪庵,过来。”纪雪庵不言不语,却依言站起身,绕过矮席走到程溏面前,双目始终望着他。两人之间不过一臂之遥,程溏一字一字说得缓而清晰:“把你手中的连璋给我。”
纪雪庵闻言抬起右臂,将连璋送在程溏眼前。程溏亦伸出右手,就要触上连璋的瞬间,纪雪庵猛然出手,狠狠将他抱在怀中。程溏右手化抓为揽,紧紧勾住纪雪庵的脖子,叹息般唤道:“雪庵……”纪雪庵眼见大殿之中凭空冒出数十个人,手上一抖连璋脱鞘,想要摆出一副冰冷脸孔却再也绷不住面皮,只能低头向大笑的程溏恶声恶气道:“你笑什么!”
程溏大笑过后,满脸嘲讽转头看着韦行舟。韦行舟冷冷盯着二人,声音却愈发温柔:“小溏,你又不乖。原来你回来后对我百依百顺,全是演戏。”程溏哼笑一声,“你又哪里信我?我若当真百依百顺,你只会觉得我无趣,一早将我杀了。也好,你愿意看戏,我便与雪庵同演一场戏给你看。如今,你可满意了?”韦行舟缓缓绽开笑容,环顾殿堂四周,笑中全是恶意,“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大摇大摆走掉?”程溏轻蔑道:“就凭这些——”却被纪雪庵冷声打断:“当着我的面,不许同他说那么多废话!”
他话音落下,陡然出手,连璋已挑破承阁杀手的阵线,拉着程溏冲出天颐宫。韦行舟冷眼看着二人背影,竟慢慢坐回主席,不知向谁指示道:“叫青阁出来会会纪雪庵。”而后微微提高声音,传入程溏耳中:“小溏,你可不要后悔。”程溏只觉心中一跳,来不及皱眉,却听纪雪庵问道:“青阁又是什么东西?”他忽然顿下动作,身后承阁杀手不敢贸然上来,身前却挡着一个提着大刀的中年汉子。程溏握紧纪雪庵的手,咬牙道:“便是专门修习碧血书上功夫的人!”
却听那人一声巨啸,竟震得山林俱摇,大刀脱手飞出,打着快旋直冲纪雪庵而来。纪雪庵猛然醒悟道:“狐山郭家!”面前这人并不是狐山郭家的后人,但郭家的功夫被记在碧血书上,如今却被这人学去。他听裘敛衣说过那地动山摇的一刀,不敢硬接,只抱住程溏一跃闪开。他尚未落地,那人竟从背后摸出另一把刀,随着巨力狠狠掷来。纪雪庵左闪右躲,根本无法近那人的身。程溏跟不上二人动作,干脆攀在纪雪庵臂间,在他耳畔疾声道:“青阁中人一生只习碧血书上一家绝学,炉火纯青,绝非仅是形似,切不可小觑。”
那掷刀汉子虽击不中纪雪庵,却叫纪雪庵无法出手,被动至极。承阁杀手见状一拥而上,纪雪庵回身一招快剑,一时击退四五人攻势,身后大刀已然飞至。他猛提一口气,竟决定赌上一赌,下盘极稳扎在地上,十足内力灌入连璋,抡起右臂硬生生接下一刀。只听刀剑相击迸出刺耳声音,连璋固然不断,大刀却四分五裂,飞旋着扎入身后天颐宫的梁柱间。
程溏欣喜唤道:“雪庵!”纪雪庵却暗自摇头。那人毫不心疼扔出一把接一把刀,自然不是什么稀奇兵器,但偏偏郭家内家功夫十分厉害,随刀而至的力量震得纪雪庵右臂一阵发麻,虽不至受伤,但再来几次,手臂也就废了。先前碎刀刺入一个承阁杀手胸口,惊得他们不敢立马围上,那个汉子见纪雪庵毫发无损接下刀,一时也没有掷出下一刀。便是片刻的喘息功夫,纪雪庵眼角瞥见巍然的天颐宫,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韦行舟稳稳坐在主座之上,还端着酒盏,慢条斯理地喝酒。程溏却也同时想到一个主意,低声道:“趁现在他还没拔刀!掷我到那人身上!他力气大未必灵巧,我手上有绯红小匕,不会吃亏!”纪雪庵直觉皱起眉头,程溏却容不得他多想,一把挣开纪雪庵手臂,便要向前扑去。纪雪庵阻拦不及惟有相助,一掌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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