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神经兮兮的老娘们儿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就这么起五更爬半夜,竟然还能兼顾家里孩子们的一日三餐,还能精神矍铄地和邻居那个恶老太每天大战三百回合,相互问候生殖器地骂战一通。
恶老太被魏谦小时候拿着菜刀吓唬过,不敢出门硬碰硬,两家各自上着门上的锁链,留出一个门缝以供声音畅通无阻,开战。
这两个老货掐出了风格掐出了水平,嘴里蹦出来的脏话让魏谦这个职业流氓都听不下去。
三胖不出门进货的时候,就坐在楼道里,抓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一段,等战斗结束,他拍拍瓜子皮,扯着嗓子鼓掌叫好,他声音洪亮,一个人能打造出“满堂彩”的效果。
这时宋老太和恶老太就会一致对外。
宋老太骂:“小逼孩子!”
恶老太骂:“dà_bī胖子!”
三胖凑齐了一个“二逼”,心满意足地扭着走了。
后来魏谦过去,一脚把恶老太家的门闩踹坏了,又和宋老太在家里大吵一架,让这俩混账老太婆把嘴都放干净点,别把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
……事实证明,俩泼妇斗不过他一个人,于是她们俩自觉将切磋时间转移到了午后,少年儿童们上学的时候,周末及法定节假日休战。
魏谦把烟戒了,抽烟太贵。
魏之远感觉童年让他印象深刻的有两种味道,一种是廉价的烟草气味,一种是后来跌打损伤膏的药味。
那段时间,每天他做完功课抬头看的时候,大哥都一定已经累得躺在床上睡死过去了,天渐渐热了,魏谦就穿个“二杆梁”背心和大裤衩,把薄毯往腰间一搭,留给魏之远一个背影。
打手生涯和繁重的体力劳动把魏谦磨砺得腰间没有一丝赘肉,修长紧实的肌肉紧紧地贴着,后腰永远是窄窄的凹下去,突兀的一对肩胛骨就像一双展开的翅膀,好像只要藏在下面,就永远也不会受到伤害。
魏之远看他一眼,又低头写了两行字,正抄到一个课文课后词,那个词是“长兄如父”。
男孩按着老师的要求工工整整地写了五遍,然后合上书本,关上灯,循着空气中已经习惯了的药味爬上床,爬过魏谦,熟练地钻到了他怀里,魏谦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带着鼻音低声说:“快睡。”
魏之远从这两个字中分辨出了浓稠得恰到好处的宠爱意味,心满意足地合上眼,享受着一天最舒服的时刻。
此后每每提及“幸福”,魏之远都会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窝在大哥怀里、蹭着他的胸口,闭上眼睛等待沉沉睡去的一刻……即使他已经长大到大哥的怀里再也装不下了。
匆匆又过了半年。
这一天小宝和小远期末考试,考完试就意味着要放暑假了。
夏日如火,魏谦骑着一辆二十块钱买来的二手自行车,来到了冷饮批发市场,小商小贩们都从这里进货,魏谦也打算批发一箱冰激凌回家给俩崽子解馋。
很多家里有小孩、冷饮消耗大的人家都会从这里直接买一箱冰激凌回去,平均零售一两块钱的冰激凌,批发价只有四五毛,能省好多。
魏谦正在看产品名录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有点犹豫地叫住了他。
“魏谦?你……是不是魏谦?”
魏谦回头一看,只见对方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妇女,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才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你……您是李老师?”
李老师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来,一迭声地问:“真是你!你是怎么回事?连声招呼也不打就退学,我还找过你好长时间,一直没消息,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有什么天大的事?为什么不把学上完?”
三年了,骤然见了她,魏谦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学校?那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然而面对旧班主任,魏谦却忍不住低下头,这一刻,他既不像暴虐凶戾的夜店打手,也不像沉默寡言的年轻小工。
他忽然变得像个正常的、在老师面前有些拘谨中学生。
魏谦苦笑了一下:“老师,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魏谦带着一箱冰激凌和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回家的事,让所有家庭成员都非常的意外——因为印象里,大哥就没对谁这么客气过。
这位客人衣着整洁,带着眼镜,说话客客气气的,非常有礼貌,举手投足间一看就知道是个知识分子,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等奶奶弄明白了李老师的身份之后,她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老家的行政区域是这样的,先是省,省下面是市,每个市管辖着下属十几个县,构成一个行政地区,一个县下面又有七八个乡,乡下面才是数不清的小村落。
宋老太老家相对偏远落后,村里孩子上小学要去乡里,初中要远走县城,上高中则要坐上七八个小时的车,去市里,她们村里好多年都没有能考上高中的。
更不用说高中老师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的高中老师。
宋老太几乎把李老师当成了国家领导人来接待,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一桌最高规格的菜,死活要留下她吃饭。
李老师实在盛情难却,只好在饭桌前坐了下来,看着这个家,李老师多少明白了魏谦退学的原因,她在应付着热情洋溢、不停地给她夹菜的宋老太之余,试探地说:“魏谦,我记得你那时候成绩挺好的,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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