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冰冷病房里的最后时刻,维生系统堵住了那个老人满是皱纹的口鼻,他将枯瘦的手从淡绿色的床单底下伸出来。加尔文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看到霍尔顿医生浑浊的眼眶里留下的眼泪,没错,那个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太久的老人已经失去了视力,然而他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对加尔文的担忧,
“要勇敢,我的孩子,要勇敢……”
这是霍尔顿留给加尔文的最后一句话。
加尔文知道,一直到霍尔顿医生死去,他依然没有成为那个能够让对方放心的人。
在十字酒吧的员工通道里,加尔文骤然停住留脚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眶里漫上来的酸意压了回去。当他再一次迈开步子时,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冷漠和尖锐起来。
然后,他来到了休息室,将手按在门把上,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那扇酸橙绿色的胶合板木门。
很多人会将廉价酒吧的员工休息室想象成垃圾场,在他们的想象中这里总是会发生数不尽的下流事情,然而实际上这里是一个略显破旧的清洁空间。在正对着门的墙壁上贴着员工守则,上面写着“不许在员工休息室注射药物”“不允许带非员工人士进入”“不许弄脏床铺”的字样。天花板上是一盏亮白的日光灯,冷色调的光线明亮地照射着房间里一人宽的小床,已经失去弹性塌陷下去的沙发和几个木箱。
姜黄色头发的小女孩伊莎坐在一箱怪兽牌功能饮料上,往自己的作业上贴着纸条。
而在她的旁边,一个憔悴的男人正裹在一件灰鼠色的旧风衣里,依靠在沙发上昏睡。他的一只手从沙发靠椅上耷拉下来,指间夹着一根已经燃尽的香烟。
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也许三十出头,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和希腊式的深邃五官——不过就像是酒保之前说的,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太好”。
他的脸色发青,脸上满是胡渣,头发油腻,因为疲劳过度在眼睛下面有着浓重的深青色,嘴唇两边已经刻着两道忧愁的纹路。
说老实话,或许就连酒吧外面那些裹着破毯子靠着废弃油漆罐取暖的流浪者都比他更健康一些。
加尔文走近了那个男人。
伊莎对加尔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睡了半个小时了。”
她对加尔文小声说。
加尔文拍了拍伊莎的头发。
“先去门外站一会儿好吗?堵住耳朵,在我叫你进来之前不要进来——当然,也不要离开门口。”
伊莎冲着加尔文眨了眨眼。
“唔,我想有人要倒霉了?”
加尔文没有回答她。
第20章
看着伊莎退出门外,并且能在门缝下看到女孩的红色皮鞋后。
加尔文走到了那个沉睡男人的面前。他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熟练地从那个男人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而即便是这样,那个男人也依然没有醒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换了另外一个不舒服的姿势,眉心深深的纹路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苍老很多。
加尔文在那个男人的旁边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烟。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在几秒钟之后,他冷静地将那只烟按在了身侧男人的手背上。
“嗷嗷嗷艹你妈——”
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混合着惨叫的尖锐咒骂,裹在灰色风衣里的身体猛地弹跳了起来,在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将手伸到了风衣里头,然而记忆中应该存在的硬物却并没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骤然清醒了过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背脊。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防备动作——
“在找这个吗?”
加尔文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他伸出一根手指,挑着一把m1911的扳机处。
那个男人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加尔文,似乎正在努力将眼前的一切跟现实结合起来,下一秒钟,他的身体整个的松弛了下来。
“哦,该死——加尔文?!”他将手背伸到眼前,看着上面被烟头烫出来的红痕发出了咒骂,“这是见面礼吗?用烟头烫你的哥哥?!老实说这可真是不让人愉快!”
加尔文冷笑了一声,他把手中的枪朝着那个男人扔了过去。
“只是法律上的哥哥而已,艾扎克。如果我是你的抓捕对象,你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他看着手忙脚乱将枪装回原处的男人冷冷地开口道。
“因为是你我才没有警惕……见鬼的你还记得你来我家的最开始两年你是如何像是小狗一样叼着我的床单哭着对我说你想跟我睡在一起的吗?如果我没有卸下对你的警惕,在你还是那个可爱的小甜心的时候你也已经被我打死了。”
艾扎克·霍尔顿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冲着加尔文低声咆哮道。
加尔文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他双手环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要编造并不存在的事情,如果我记得没错怕鬼,怕闪电,还有怕黑的那个人可不是我,‘艾扎克哥哥’,想一想如果没有青春期的话,恐怕直到现在雷雨天你还躲在我的被子里发着抖呢。”
艾扎克像是被无形的毒刺刺到了一样瞪大了眼睛,他朝着加尔文摊开了手:“你是认真的吗?加尔文?我们真的要这样继续翻旧账吗?还是你认为我真的没有你的任何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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