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珏摇摇头。
“世子殿下,得罪了。”玉衡还在天牢中处理刺杀一案,慕容澜料定谢明珏不会配合,便将天枢派来。天枢闪至谢明珏的身后,一记刀手劈在他的脖颈。
谢明珏再次转醒时,发现自己已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中,他有些迷茫地回忆起早已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那都是柳初晴灌输给他的,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来: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者安其居,为官者司其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
他已尽他所能让自己成为所谓的君子,然而这些在慕容澜面前形同虚无,没有人教过他,君子该如何应付专断独/裁的君主。
士族生来便是优越的,骨子里流着低贱血脉的人再这么努力都无法获得青眼,更不可能取得相同的地位、获得相同的尊重。
属于贱籍的那一半血告诉他,要谦卑,只有逆来顺受、只有自卑到尘埃里,才能度过危境;而属于王侯的那一半血又告诉他,要反抗,他们本就高人一等,对谁都有拒绝的权利。
这两种不同的血脉交织在一起,胸腔中有如烈火在灼烧,矛盾却又意外地能够相互调和。所有念头倏地化作齑粉,清风拂过,只在心头留下一行小字,那是元斐曾经提出的理念:
天下共治,四民平等。
谢明珏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回忆慕容澜带给他的屈辱过往,明明折辱一个人的方法那么多,可慕容澜为什么要选最令他不堪的那一种。
他想不通。
垂落的青丝遮住苍白的神色,也掩盖了脸上的表情,谢明珏口中喃喃:“娘亲,您错了啊……”
柳初晴在尘埃中被践踏了一辈子,不愿儿子重蹈覆辙,硬是将他教导成了铮铮君子,教导成了她当年最爱最敬的人的模样。
可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都是会变的,柳初晴曾经爱过的那个岭南王,那个翩翩公子,已经在岁月长河中,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重重宫门打开又关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中极为清晰,他漠然地对自己说:谢明珏,认命吧。每一个字,都如生锈的铁器,扎得心口钝钝地疼。
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真正应验了国师的那句签文----鸟被笼牢。
慕容澜在见到谢明珏的那一瞬,躁动暴戾的心突然平复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要将涨满胸腔的负面情绪尽数吐出。
谢明珏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只需要一眼,慕容澜便觉得燥热难耐,无数次欢好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滋味销/魂蚀骨,yù_wàng涨得发疼。
真要命。他想着,身体却似有记忆一般将人揽进怀里,微微低下头,含住了谢明珏的唇瓣,近乎粗暴的唇齿纠缠让谢明珏的呼吸有些不稳。二人的喘息声纠缠在一起,如一张情欲织成的网,将慕容澜牢牢网住,他打横抱起谢明珏,将人放在了床榻上,自己倾身压了上去。
谢明珏忍不住攥着身下的床单,身体细细颤抖起来,后/庭被撕裂的疼痛让他对每一场性/事都极为恐惧。
慕容澜手背落在谢明珏滚烫的额头上,心中的风光霁月颓然崩塌。他挥灭殿中烛火,将谢明珏搂入怀中:“你风寒还未好,朕今日不碰你。”轻轻拍了拍谢明珏的背,“睡吧。”
谢明珏沉默,上次风寒时慕容澜不是不曾强迫过他。他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结果帝王突如其来温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闭着眼卧在慕容澜的胸膛中,久久不能入眠。
第十六章 让步
万籁俱寂的冬夜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很容易被无限放大,慕容澜睁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了件袍子,径直去了偏殿,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何事?”若非极为重要的事,天枢是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若羌这次要献上的是几位舞女,天权一直盯着,发现其中有两位身手不凡,是若羌王养的死侍。不出意外,若羌王会命她们借除夕宴上献舞的机会行刺。”天枢比了个手势,“陛下,是否先将她们除掉以绝后患?”
“不必。”凭慕容澜的武功,别说是几名刺客了,宋霄都不一定打得过他,只是夜羽在他身边,很少有需要他亲自出手的机会,“朕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把戏。”
天枢应了一声,继续禀报:“楼兰新王已于今日进京,楼兰公主也在随行队伍中,说是要与大魏永结秦晋之好。”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有安插在楼兰的夜羽回报,楼兰公主夺位失败后被新王喂下‘红颜薄’,需每三个月服用一次‘美人泪’续命。”红颜薄和美人泪都是西域一带有名的毒药,一个致死,一个致盲。两者都只针对女子,且没有解药。
美人泪还好,不会有性命之忧。若是服下红颜薄,想要续命只能服用美人泪来以毒攻毒,然而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并不能解毒,到最后肝肠寸断双目流血而亡。
当真是美人垂泪,红颜薄命。
慕容澜听完,不以为意地挑挑眉:“都说红颜薄与美人泪吃下后即使医术再高也无法查出,楼兰的这位新王哪是想联姻,他怕是一心要让公主死在大魏,好找个借口重新开战吧?”忍不住啧了一声,“楼兰王聪明了一辈子,临时死倒是糊里糊涂地将王位传给了楼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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