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见他停下了,心中一喜,快步趋前扳过他的肩膀。瞅着四面无人,顺手在他腰上搂了一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占了便宜。
将军又喜又气,面上还是装得安稳平常的,他退开一点,正要搞一套酸腐的说辞来堵丞相的嘴巴,却不想一个煎饼果子塞到了自己手中。
“出去给你买的,比我做的好吃点。”丞相不好意思地说,“中午那顿饭你也没吃多少,委屈了。”
将军垂着眼睫,神色看不出悲喜。手里那个煎饼果子油香四溢,捧在手心里头烫烫的,油纸揉得有些皱巴了,想必他揣了一路。
怎么会不好吃呢?你做的我都喜欢。
将军抬眼看看丞相,看到他眼里的波光。丞相突然有些局促,撇着眉毛站在面前不知进退,平时妙语生花的口才这时候也一并消弭了。
将军心里甜得跟蜜糖似的了,但一想到丞相之前的种种恶劣行为,面上还是得板着,断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好欺负!
“将军难得来一趟府上,先进去坐会儿吧。”丞相扶着将军的手臂,比个手势请他,“中秋了,就当我请个宴。”
“不许喝酒。”将军嘴上虽冷着声,手上却把那个煎饼果子捂紧了些。
丞相眼尾叠着浅浅的皱纹,像潭中的鲤鱼似的快活。他知道将军嘴硬心软脸皮薄,嘴上嫌弃着,身子却是实诚的。
上游牵着马上前,将军瞥了他一眼,一甩袖子把马缰从上游手里夺过来。
上游知道将军那点心思,他不恼,微微笑着见了一个礼,再跨进门槛。
众人行至厅堂,丞相提着月饼盒子还有药包,搁在了八角供桌上。却见供桌上的琉璃荷花盏里头摆着几样糖糕,仔细一瞧,竟是玫瑰乌龙的月饼。
丞相惊奇:“这月饼哪儿来的?宫里头的还没赏赐下来呢。”
花匠在一旁躬身回禀:“回老爷,是将爷带来的,说老爷喜欢吃,特地送来了几样。方才老爷不在,将爷就让摆开了,说等老爷回来再尝尝。”
将军面上没什么表情,闲闲地在侧首坐下来,叠起腿,抬起下巴看丞相。手中的煎饼果子香气四散,他当着丞相的面咬了一口。
丞相听了花匠的回禀,再看看将军的模样,心里那股子温热的情感流淌成了江河。一时间,整个人腾云驾雾似的,才知道原来中秋是这么个味儿。
将军慢慢地咬着那个煎饼,他吃东西很雅气,没有平常武人那么粗鲁。将军的目光就没从丞相脸上移开过,他要把这张脸刻到心里去,这辈子都别想忘掉。
丞相当面掂了一块月饼,一口下去,只觉得很甜,到底是月饼甜还是心里甜,恐怕只有自个儿才知道了。
丞相夸了两句,明里暗里地夸将军最得人心,将军听出了他的意思,绷着嘴角笑,煎饼果子的芝麻香味竟变得醉人起来。
“本官去给小公子煎药,你好好伺候着。”丞相吩咐花匠,“这位是上游道长,本官的好友;这边是翁将军,可千万不能怠慢。”
花匠垂袖:“老爷,煎药这种事就交给下人们做吧。”
“无妨,你们做事情本官不放心,小公子的药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说罢,丞相转眼瞧瞧将军的脸色,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东西,神色莫名,一言不发。
丞相头疼了一下,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遂不可指望了。心一横,提着药包就下堂去,往厨房那边走去了。
瞧着丞相走远了,将军用自己最快并且仍保持良好风仪的速度吃完了煎饼。上游刚喝一口茶,却见对面的将军已经站起身,撩袍就离开了。
上游垂眸笑,摇了摇头。这两人,可还真是别扭的主儿。
花匠在一旁伺候着,瞧着将军一点不剩地吃完了一个三文钱的煎饼果子,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想起前几天丞相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好像也是在烙饼。
莫非,是想让将军尝尝自己的手艺,能不能收服将军某位姐妹的芳心?
有道是,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不知姑食味,先遣小姑尝?
花匠觉得,丞相对这姑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用心。
丞相正弯着腰在灶台前扇着蒲扇,锅上隔着红泥炉子,里头煮着苦黑的药水。他时不时揭开炉盖来看看,老大一股苦味,冲得丞相直皱眉。
忽地背后有人打帘进来了,丞相招呼一声:“给本官抱点柴火来。”
没人应,丞相心里不高兴了,这帮下人都被惯坏了么,老爷的话也不回!
刚想回头开起嗓子教训人,忽然就被人环上了腰,一阵苍山籽和苦藿香的味道包裹着他。这个味道很熟悉,丞相的梦里时常弥漫着这种香气。
“叫谁抱柴火来?”将军把下巴搁在丞相的肩上,问他。
丞相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说道:“叫我的心肝儿抱柴火来。”
将军笑着在他脸上亲一口:“这会儿心肝心肝地叫,刚才跟那道士怎么笑得花枝招展了?”
丞相一听脸上就挂不住,他动了动身子,温声道来:“方才出去给童子买药,药房里见着了那道士,想着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了,就请他上府里来叙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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