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侍女年岁不大,是一对亲姐妹,大的叫金琳,小的唤银琅,都是温枫手底下管教出来的,专门伺候教主已有四五年之久,和四方护法也算熟稔。
妹妹银琅性子活泼些,闻言笑出两个梨涡:“奴婢听教主同温近侍说,要去药门接那位绿衣的公子。只是临走前又拿了琴,大约今晚是要去烟云宫看老教主呢。”
“这倒是好事。”关无绝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若有所思,忽然拿手里的玉箸点了点眼前琳琅满目的饭菜,抬对这俩姐妹微微一笑,“嗯,教主既然不在,便无须太多规矩了。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吃么。”
金琳和银琅吓了一跳,连连推说不合规矩。关无绝毫不在意地道:“怕什么,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可惜了饭菜不说,等教主回来看见,说不得还要骂我,你们就当帮帮忙了。”
护法这话说的十分恳切,年纪较小的银琅便率先开始馋的吞口水了,不住地朝姐姐打眼色。
这一趟她们送来的膳食都是教主用的规格,寻常人家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饱一次口福。而云长流虽然对待下人并不严苛,但以他那不喜亲近人的性子,招侍女一同用膳这种事情,哪怕两姐妹已经跟了教主很久也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金琳也被妹妹巴望得犹豫起来,心想以关护法的为人,总不会拿她们两个侍女找乐子。话都这么说了,想必不至于事后怪罪。最后便迟疑地点了头。
很快桌上又添了两幅筷子,两姐妹到底没胆子和四方护法同席,便捧着碗小心翼翼地站着用了些,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一桌饭菜,三个人很快便用的差不多了。
关无绝盘算着是时候了,便把玉箸轻轻一搁,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温柔语气道:“好了,你们该吃的也吃了,现在……本护法问问你们,这一年来,教主是怎么过的?”
金琳与银琅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惊愕地眨了两眨,望向悠然自若的四方护法。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姐妹俩的心里升腾起来。
关无绝温和地笑着问:
“小姐呢”
“教里可曾出什么大事?”
“丹景少爷的旧部……教主处理过没有?”
“息风城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访,或者教主亲自接见过什么人?”
“不急,你们两个慢慢想,慢慢说。”
银琅呆呆地吞咽了一下。
她欲哭无泪地咽下了嘴巴里最后一口清甜的金丝枣蓉糕,感受着肚腹里可称幸福的饱意,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两个词。
第一个词叫“借花献佛”。
第二个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第16章 绸缪(5)
云长流自然不知道,就在自己留关无绝在殿里用膳的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里,他身旁两个小侍女就被护法套尽了话。他回到药门的时候阿苦的治疗已经结束,人却还没醒,在内室的床榻上睡着。
关老神医吊儿郎当地扳着脚丫子坐在椅子上,眯着老眼挑灯烛,看着是教主进来了才稍微收敛了些,嘿嘿笑着把脚放下去。
云长流见怪不怪,走近了看着烛灯映照下阿苦蹙着眉的睡颜问道:“他怎么样?”
关木衍伸了个懒腰,哼哼着站起来:“急不得,急不得哟,慢慢儿养着吧……”
云长流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大致都是请长老尽心医治、不必吝啬好药材这些话。关木衍应罢,忽然想起来问了句:“对了教主,给您配的那包药,您真给我家那小子灌下去了?”
云长流道:“自然。”
关木衍便挠着头:“那小子在我面前从来不这么乖。不想喝的药死也不喝。”
云长流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难得语气间带了些愉悦,甚至似乎还有些自豪的意思:“本座命他喝的,他还敢不喝么?”
温枫抱着云长流的琴跟在后边,这时才听明白了些。原来教主把护法带回养心殿之后,自己又专程转回药门取了药,怪不得他哪头也找不到人,大概是很巧地错开了。
温近侍还没来得及感叹一遭,话头又转回阿苦身上。云长流问道:“他还要睡很久?”
关木衍:“醉仙乡的药效有五个时辰,他身子虚,会比常人久一点。不过算算也快了。”
温枫上前一步对云长流道:“不如教主先去烟云宫,温枫在这里守着,待他醒来便送他回去?”
云长流淡然摇头:“说好会陪他一日,是本座食言了,如今又怎能先走。”
于是教主与近侍便在这里等,不久关木衍便先行告退,又去捣鼓他的药去了。云长流则是在外间坐下,自温枫手里将自己的琴接过来,趁着这点等待的时间开始调弦。
颀长如玉的指节落在弦上,云长流轻拨几音,感受着琴身回应的震颤而调转琴轸。
云长流自幼习琴,于音韵一道的精通并不次于武学。片刻后调弦已毕,他随手弹弦几声,天籁般的泠泠琴音便于十指之下倾泻而出。
他弹的曲子幽静而不凄凉,在这样的夜月初升的窗下烛前弹来意境更是极佳。药门外的冬听虫又在细嫩地鸣叫,配合着琴声,宛如一幅泼墨画卷徐徐打开,其间深林疏星,古潭映月,一弯冷溪淙淙流淌于这远离俗尘的山中,令人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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