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溦低声道:“我们在钟山。”不在人界了。
见裴瑍还是难受,谢溦索性决定说开,柔声道:“裴瑍,我盼着你想起来,是因为在人界时,我们比在天界相处得好。我不希望你总是小心翼翼地对我,我心悦你,同你是一样的。”
“除非是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或者不喜欢我了,我不会放弃你的。”
裴瑍倒在他肩上,喉咙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他不过是怕谢溦失望的看着自己,更怕谢溦不再看自己。
谢溦手指在裴瑍发间穿梭,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脑,仿佛是无声地安慰。最后裴瑍拥住他又陷入沉睡时,谢溦在心中感叹他比在人界时要难哄得多。
天同宫内,裴意摇醒了益算星君,益算星君微微一笑道:“你回来了。”
裴意望着桌上的几壶酒,问道:“这是谁送的?”
“苍霖帝君今天拿来的,我闻着倒是不错。”
裴意闷闷不乐地应了声,然后靠在床头不说话了。
益算星君揉了揉双眼,低声问他:“我前些日子交给你的那本剑诀练得怎么样了?”
他天生聪慧,早就把那本剑诀练得有形有状。于是便像献宝一样告诉了益算星君,等着他夸奖自己一番。
益算星君却是深思熟虑了一番,问道:“阿意,你现在还怕打雷吗?”
裴意总是同他在一起,如今长大了之后,即使是再遇到雷雨夜,他在自己身边睡得安宁,益算星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裴意看着他期盼的眼神,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他才答道:“应当是不怕了。”
益算星君却很是欣慰,道:“文昌帝君送你来之前,应当告诉过你,你终有一日是要回钟山的。”
却只见裴意面色骤然一变,道:“我不回钟山。”
益算星君叹了一声,柔声道:“你不回钟山,难道要永远留在我这里?”
裴意闷声道:“师父这么快就不想要我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益算星君无奈地道。
“反正我就是不想在苍霖帝君手底下做事。”
他躺在益算星君身侧,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头。他从小便有这个习惯,每次一这样,便意味着他不想听益算星君说话。
可是既然他快成年了,一切便要开始尽早打算,比如学习如何布雨。他父亲庚泽是决计不可能继承钟山了,而照裴瑍和谢溦的情状,八成也不会再有条小烛龙。益算星君猜想,这整个钟山的重担,终有一日可能还是要压在裴意肩上。
于是他问道:“苍霖帝君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许久他才听到裴意在被子里沉声道:“他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益算星君一惊:“怎么这么说?”
裴意不肯说,他便把被子从裴意头上揭开,裴意才道:“他抛弃了我母亲和我,还把他的情人带回钟山,也不来看我,就像没有我这个孩子一样……”
这是什么话,他怎么会是裴瑍的孩子,益算星君哭笑不得:“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天君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既然是天君说的,益算星君便懂了。本来裴意的出生便被天君瞒了下来,偏偏之前裴瑍总是胁迫天君钦点谢溦飞升,还自顾自的下界去历劫,这八成是天君对裴瑍的报复。
益算星君摸了摸裴意的头,想到那时裴瑍对自己也是凶巴巴的,于是心里一乐,也懒得帮他解释。他决定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裴瑍,并且开始期待他被裴意叫父君那日的表情。
第三十九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深时节,淳于献莫名便开始小病不断。不是咳嗽就是发热,没有一日是好受的。庚泽寻了好几个大夫,都说只是患了风寒,吃几剂药便好,但是他总感觉淳于献慢慢地消瘦了下去。
淳于献的身体,是他求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妖打造的。那只妖用泥土和树枝浇筑成肉身,并召回了淳于献的魂魄。这一切都不难,只是那只妖向庚泽索取的代价令他寻求了多年。
只是他不曾料到凡人的躯体竟如此孱弱,之前淳于献醒来时,先是无法开口说话,好不容易医好了,却又开始生病。
帝君给的假期如同白驹过隙一般匆匆流逝,再过不久自己便要回天界,到时候谁来照顾淳于献?庚泽聆听着暗夜中淳于献轻柔的呼吸声,目光一凝。
这几年,裴意的眉目都长开了,其他人从眉眼间也看不出来他同庚泽有什么关系。
于是裴瑍再次登门拜访益算星君,而裴意坐在一旁,浑身都绷紧了,就像一只刺猬一样,整个人都透露着对裴瑍的拒绝之意。
谢溦再次同昔日的上司相见,气氛十分融洽,两个人倒不似裴瑍与裴意之间那般剑拔弩张。益算星君不常出门,谢溦便把从源贞那里听来的天界逸事都讲给他听。
裴瑍笑着听谢溦讲故事,听到精彩处便随着益算星君一起笑,十分捧场。直到裴意仿佛无法忍受一般蹙起眉,打断了谢溦,沉声道:“父君此次前来,想要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我是不会同你去钟山的。”
言罢,他还冷冷地瞥了谢溦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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