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香气充盈鼻间,田间陇头,山林幽径,尽是落英。
公子寒忘了自己为什么如此迷恋龙渊的身体,大约因为床笫之事是他唯一可爱的时候,他记得第一次亲昵时自己还是太子,龙渊是他的护卫,一次在书房做完功课,趁四周无人,偷偷拉着他解衣裳,龙渊手足无措,犹豫道:“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寒哭笑不得,忙了半天才引他进入自己,龙渊平素的桀骜,冷漠,凌厉一时荡然无存,像个好奇的孩子,试着进出几次后,抱着公子寒的身体,锁起眉头道:“很热。”
他说完就要退出来,公子寒简直要被气歪了鼻子,指着他咬牙道:“我喜欢你,所以才让你快活,再不知趣,我就要喊父皇来打你了。”
后来两人做熟了,龙渊便不再如此憨傻,但无论多少次,他总会在开始时感叹一句:“很热。”
除此之外,龙渊是个太强悍的人,强悍到在无声无息之间抢了公子寒的江山,宫变那天他神情冷漠,用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抵着公子寒的喉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无能至此,不配为一国之君。”
他的眼神冷如深潭,冷的快让公子寒想不起多年以前,在街头遇见的那个小乞丐,饿的骨瘦如柴,用鸡爪般的手稀里呼噜扒面条吃,他抬头时,公子寒看见了一双漂亮而不羁的眼睛。
年仅九岁的公子寒祈求父皇将小乞丐带回宫中,赐名龙渊,与宝剑同名,命运无常而善变,那时的他大约永远不会相信,这名小乞丐用六年时间抢了他的心,又用七年,废了他的皇位。
公子寒从此被囚禁于浮生山,从前在宫中与龙渊日日为伴,现在数月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第四章
公子寒深知自己没有治世之才,继位时就曾设想有人会觊觎他的皇位,但这个人绝无可能是公子龙渊。
龙渊是公子寒捡来的,公子寒对他有知遇之恩。
那时公子寒还是太子,乘轿辗随父皇微服出宫,听闻街市喧哗,撩开帷帐向外张望,只见一名乞丐懒洋洋地晒太阳,全身又脏又臭,生了一头癞疾,流着红红黄黄的脓水,身边扔了一只粗瓷破碗,里面装着半截长了绿霉的窝窝头。
那乞丐蓬头垢面,生的皮相却好,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大约饱尝世态炎凉的缘故,眼神出奇的冷冽,隔着街道见公子寒看他,突然笑了,将破碗大喇喇的向前一伸,大声唱起歌来:
“王侯吃酒肉呦,百姓咽米糠,三年徭役重呦,逼我走他乡,娘死爹不管呦,满头癞疾疮,富贵如烟散呦,一副臭皮囊,地府阎罗殿,黑白叹无常,才知薄皮棺材装枯骨,一生原是空奔忙!”
唱完捡起筷子叮叮咣咣的敲碗饭,冲公子寒叫道:“君有钱财,我享自在,哎那位穿着好衣裳的小公子哥儿,赏几个钱吧,反正死后也没用嘛!”
他的唱腔粗野不羁,公子寒却从中听出一种来自智者的嘲讽,暗合对人世的厌弃,像一根刺,在胸口微微扎了一下。还没等他继续揣摩唱词的含义,一大群骑高头大马的纨绔子弟突然从街道转角冲出来,领头的少年打着呼哨,仿佛根本没注意街边摊贩,扬起马鞭径直向小乞儿奔来。
公子寒想都不想,一个箭步冲出轿辗,跟在轿后的随从仆役皆是禁卫军乔装,见太子摇摇晃晃要去拦马群,吓得魂都飞了,纷纷抽刀护驾,一时马嘶人吼,只听一声凄厉的叫喊,领头少年连人带马被当街斩首,热血飞溅三尺,扑哧哧染污了果贩的木板车里今年新采的樱桃。
隔着满街乱兵,公子寒看见那小乞儿满身黏红,低头向着碗里那半只脏了的馒头露出痛惜的目光。
公子寒向随从讨了五个铜板,买了一碗阳春面,塞给癞头乞丐,趁他大口朵颐,在一旁耐心问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兄长?我是当朝太子,你跟我回家,天天都有阳春面吃。”
癞头乞丐往嘴里扒面,闻言停了停,抬头扫了公子寒一眼,点头道:“哥儿再赏两个酒钱,赏完酒钱我就去。
知情者却始终记得那天太子回宫的情景,白白净净的小手儿,牵着一名高他许多的褴褛少年,那乞儿瘦精精的站在庭前,被阳光刺得微眯着眼睛,投在白玉阶前的影子像极了一只猴儿。
从此之后,公子寒于深宫之中多了一名玩伴,对外宣称为兄长,两人同榻同食,同堂读书,但凡公子寒有的,都同样分给这乞丐一份。
那些满心妒忌,背地嚼舌头的世子们最爱拿一件事开玩笑,就是自从那乞儿进宫,太子所居的鸾音阁整整闹了一个月的虱子。
认异姓兄长这件事,说起来有个渊源。
按照钦天监指示,太子寒出生时星宿不利,有短寿夭折之相,要在十岁前凭机缘寻一名少年结成契兄弟才能顺利长大,但老皇帝怎么都没料到,身边王侯世子不下百人,公子寒挑来选去,竟认定了一名乞丐。
回宫那天癞头乞丐沐浴完毕,被带去殿前面圣,一名高僧为他摸骨相面,忙到一半,高僧突然口念佛号扑通跪地,对老皇帝连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这孩子命局奇异,恕老衲不才,实在看不出其中蹊跷。”
老皇帝面容威严,坐于高广大殿之上,眉头紧锁,右手不住把玩一串脂玉念珠,道:“你只说是吉是凶。”
僧人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两名锦衣少年,擦了擦额角的汗,迟疑道:“这是太子命定的机缘,只怕天机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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