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还加重了。
那大夫倒是一眼就看出谷靖书与谷云起面容肖似,果然应该有血缘关系,倘若真如他所说,通过血亲的细心照顾将谷云起唤醒,他应该可以松一口气才是。然而不知为何,他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所以谷靖书目光才小心地往他身上一瞥,他便立即翘起胡子斥责道:“你是他什么人?弟弟?儿子?怎么当的家人,人都成这副模样了才晓得来看,先前遭罪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影子?”
谷靖书惶惑地摇头,讷讷地道:“我、我不知道……谷前辈他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病房内忌人多拥挤,南宫珏又不够安生,所以南宫北翊特意只让谷靖书一个人进屋,自己则坐在屋外不放南宫珏进去。
南宫珏对谷云起也没有兴趣,不过他知道谷云起受伤病重,自己若是在这儿与父亲冲突吵嚷,搅扰得谷云起不能休息,谷靖书肯定会生气,所以难得地没有一意坚持。只是无聊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便走到窗子外边,找个能看见谷靖书的地方呆着。
屋内那大夫听闻谷靖书的问话,责骂他的那些话便都搁了下来,往门外看了一眼,帘外正是南宫北翊长大雄武的背影。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很是凄然地说:“这些话却不足为外人道哉!你只要知道,他不但身体伤痛深重,心里也受创极深。想要再醒过来,那却是极难的。”
谷靖书不明缘由,但看向床上谷云起,只觉从见到他,便从未感觉到他有任何一丝开心愉快的情绪。与每日总是同南宫珏纵情欢乐的自己不同,这位谷前辈整个人都仿佛是用怨愁与痛苦构筑出来的一般,所以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也不在意自己被别人厌憎。
但是谷靖书并不因此厌憎他。
他站在床边,稍稍弯下腰去,带着十分的小心轻轻地在谷云起筋骨凸起的干瘦手背上抚摸了一下。
那微凉的血肉触感令他立时便满心的怜恤与同情。
他早在上次,就一直有着牵挂这个人,想要了解他的全部情况的冲动。而这一回,尽管还是不甚了解,他却能无比亲近地接近他,照料他。这种感情来得非常强烈,甚至在担忧中夹杂了一些莫名的喜悦。它们冲淡了青年对于谷云起可能死去的阴影,于是谷靖书在他旁边坐下来,按照大夫的指示开始细心地为他按摩肌肉,脸上满是专注之色。
南宫珏就在窗外撅起了嘴。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看到谷靖书那样专注的神情却对其他人露出。
而山谷狭小,人倒足有五六个,他虽然跟来了,但看来想要和谷靖书偷一tōu_huān,必然要冒很大的风险。
108所谓后悔
竹屋轩窗大敞,和风徐徐吹过,微微拂动着谷靖书那半新不旧的蓝色衣衫,撩拨着他白里透红的柔嫩肌肤,而他一双手无比轻柔地按在谷云起形销骨立的肩胛上,小心细致地帮他活动着筋骨肌肉。
整个下午,他都无暇回望一眼,只在谷云起跟前转悠忙碌,抹汗擦身,推拿按摩,汤药饭食,一件件比起伺候常人都要困难得多,而谷靖书早已定下心要好好服侍这位谷姓前辈,因此尽管这些事都既耗心力又耗时间,他却每一件都做得稳稳妥妥,毫不马虎。
他本来出身贫寒,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从跟着少年到得南宫家后,每日价除却床上承欢,窗下闲立,偶尔给少年擦擦汗搓搓背外,便几乎没坐过任何家务活,其实早已经不但闲得发慌,而且很有些为自己的“不事生产”惴惴不安。如今得岳父大人之命,又是伺候谷云起,他正是巴不得来效一番力,自然是更加的用心。虽也没做过这等服侍人的活儿,却胜在心思细腻温柔,行事小心周到,比那些仆人又或是南宫北翊则多了些殷切关怀之意,是以这一照顾下来,就连南宫北翊也很难挑得出什么差错来。
谷云起却仍是没什么起色。汤水难进,食不下咽,虽有大夫尽心竭力以各种滋补之物炮制出汤汁给他灌下,那却也只能吊着他一口气,不至活活饿死而已,完全不够令他身体能自愈好转过来。谷云起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每过一阵便总觉得他仿佛又变得轻了些,瘦了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衰弱下去。这感觉实在令人不太好受,所以谷靖书照顾他时就更加小心谨慎,甚至恨不得能将自己体内过剩的精血都分给他一些,好叫他能睁开眼来,对自己露出笑容。
他这个态度南宫北翊当然只能是十分满意。虽是冷眼旁观,南宫北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血缘天生的亲厚力与亲近感。他并未告诉谷靖书他可能与谷云起有什么关系,然而谷靖书对谷云起这般的关切同情,却尤胜许多自小一处长大的叔侄。两人长相肖似,虽则谷云起已瘦得快脱了人形,但与谷靖书相对着,很轻易便能见到两人容貌上那种相映相称,相互补足的艳丽景象。你才觉着谷靖书丰神俊朗,温润可口,一转眼又会惊异于谷云起的清冷入骨,翩然若仙;这一边好似肥甘之盈于口舌,那一边正如冰泉之凛于神髓;虽只两人对着,说是姣花照水、皎月映冰,亦难述其交相辉映之态,真叫人恋恋流连,目不暇接。
这幕景象,谷靖书与尚在昏迷中的谷云起自己却是察觉不到,只叫屋外呆着的南宫北翊与南宫珏各各心头蠢动,浮想联翩。那南宫珏素来胡思乱想得多,会如此走神倒也不足为奇。反是南宫北翊看得久了,受到的触动却是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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