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那眉心果然又锁起来的男人忍不住发话了,他把菜单递过去,脸上是似乎也想无奈笑笑的表情。
“没事儿。”感觉自己才是无奈的那个,左宁宇摇了摇头。
“那就点菜吧。”也没有追问什么,李熠龙略作沉默之后开口,“要说你也是,怎么不把你儿子也叫过来。”
“他有他的安排。”
“喔。今儿他们大学也放假了吧。”
“嗯。”
“跟同学出去玩?”
“那谁知道。”
“谁不知道你也该知道吧。”突然低声笑出来,李熠龙边打开菜单边念叨。
“我凭啥就该知道。”好像被这种辩论一般的话题提起了精神,左宁宇暂时放下菜单,“他都二十了,又不是十二。只要不违法乱纪或者祸害自己,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吧,再过两年一工作,就没这份儿自由了。”
听着那样的话,李熠龙愣了楞,而后点头,低头:“你的家庭教育理念现在好多家长都做不到。”
“您忒客气了。”让那有点冠冕的言辞弄得不知该不该笑,左宁宇撇了撇嘴。
“他小时候你也随便他玩?”
“啊?”
“小时候。”
“那肯定是不能啊。”心里暗暗想着怎么和这个话题纠缠不休了,左宁宇摇头,“小时候是出去玩可以,但是得让我知道是跟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得实话实说,说实话我就不拦着。”
“多晚都行?”
“别耽误第二天的正经事儿就行。星晨挺规矩的,一般没太晚回来过。”
“……星晨哈。”重复着这个名字,李熠龙终于停止了教育理念的话题。
“嗯,星星的星,凌晨的晨。”
“你给取的名儿?”
“不是。”否定之后是沉默,沉默之后是有点沧桑的一挑嘴角,“鹃子给取的。这小子出生时候正好是凌晨,星星都还在。”
“是嘛。”眼睛随意看着菜单,李熠龙似有似无一声叹,“要说,这名字,跟你的有一拼。”
“什么意思。”左宁宇感觉自己有一双无形的动物形状的耳朵立起来了,还动了动。
“就那个‘晨’,乍一听,谁都会以为是辰龙的辰吧。可写出来才知道是凌晨的晨。”
“啊,是。那怎么就跟我的有一拼了。”
“你的是听起来没什么误会,写的时候……”
李熠龙没说完,因为突然间,某人反应过来了,而且这反应有点儿大。
“得得得得了,这事儿你倒忘不了哈!”赶紧止住了对方要说的话,左宁宇脸上莫名浮现出一个大男人也许不该有的粉红来。
他想起来了。
想当初,都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左宁宇就因为自己的名字闹过笑话。
在刚刚想要写出英俊潇洒的连笔字,却根本就是在鬼画符的年纪里,新来的班主任曾经拿着左宁宇的试卷问“左宁宁同学是哪位”。
连着叫了两次,在全班同学的笑声里,晒得黢黑留着板寸的“左宁宁同学”站了起来,以带着变声期独有的沙哑嗓音,红着脸说,老师,我叫左宁宇。
从那之后,当别的男生顶着“皮猴”“耗子”“大熊”之类的外号招摇过市时,原本也可以拥有那些“酷炫”外号的左宁宇,就一直被同班同学叫做“宁宁”。
干。
万幸,在小学毕业之后,中学毕业之前,这个绰号被大家遗忘了。
除了李熠龙。
他偶尔还会在某个时刻阴阴的抬起头来,推推眼镜,挑着嘴角,叫上左宁宇一声“宁宁同学”。然后招来一顿好“打”。
那些虚晃的拳脚招式后头,是红着脸的假恼火真害羞,而这些,这一切的一切,在二十年之后又骤然提起,曾经假恼火真害羞的“宁宁同学”,那害羞照例还是真真儿的,甚至有翻倍的意思。
他不喜欢这样。
不知是觉得自己已经临近不惑承受不起这份记忆里年少轻狂时的脸红心跳,还是什么别的缘由。
而对面的家伙,则忍着讨打的,胜利者的,那一如既往有几分霸气又有几分阴阴的浅笑,说了声“点菜。”
点菜?
好。
点菜就点菜。
那天,左宁宇没跟李熠龙客气。
他也是觉得自己挺幼稚的,可他的确没客气。
俩人有吃有喝一顿下来,花了四百八。这对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左宁宇来说,绝对是一种奢侈。老爹是部队炊事班的退休老班长,老妈是食堂扫地洗碗的保洁员,儿子正是上大学各种地方都要砸钱的时候,他,作为家里挣得最多却花得最少的一个,从没想过自己会吃一顿人均两百四的饭。
所以,当他干了最后一口五粮春,抿着嘴唇皱眉闭眼咂了下嘴的同时,他确定了自己最初只是想想的“赖账”打算。
“你请客啊,校长大人。”打了个无声的酒嗝儿,左宁宇如是说。
“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掏钱。”明明也喝了酒,却不见有什么醉意的李熠龙带着绝对有某种深意的笑,边看着对面的男人,边以一个官二代的体面姿态摸出钱包,抽出银白色的信用卡。
饭,是校长大人请的客,饭后,又是校长大人打的车,车把左宁宁同学送回了家,然后就转瞬消失在已经沉下来的夜幕里。
左宁宇迷迷瞪瞪上楼,昏昏沉沉进屋,摇摇晃晃洗澡,终于在没吵醒爸妈的前提下上了床。
其实,都不能说那是床。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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