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之前,驻守湖南各地的文官武将纷纷赶到长沙,在湖广总督衙门召开了新年第一次军事会议。
湖广会战迫在眉睫,这次军事会议的覆盖面很全,除了在前线走不开的以外,有关的文官武将基本上都来了。
武将中包括李过、田见秀、黄朝宣、曹志建、刘承胤、陈友龙、郝摇旗,王进才,王允才,卢鼎,马进忠等等,再加上何腾蛟督标营的总兵董英,所谓的“湖广十三镇”几乎到齐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群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总共有好几十员将领。
文官方面的规格较高,能参加这次军议的,都是在军事上有发言权的文官,比如知府级别以上的地方官,掌握兵权粮饷的分守道,分巡道,监军道、督粮道等道员,以及何腾蛟、汪克凡、堵胤锡、傅上瑞等几位湖广的封疆大吏。
所谓明朝末年文官掌兵,是指总督和巡抚总揽兵权,但在地方上具体执行管理的,则是分守道和分巡道这两个道员,他们是军队的上级领导,在武将面前比知府威风的多。
监军道和督粮道则属于特派员性质,比分守道和分巡道的权力要小一些,可以控制后勤粮饷,但平时不直接掌握兵权。(洪承畴就是陕西督粮道出身,不过洪承畴这个人能力很强,硬是在一个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了成绩。)
由于参加这场军议的人数较多,总督衙门的偏厅里布置了一间临时会议室,按照官场惯例,一般文武官员先到这里等着,品阶越低来得越早,而何腾蛟、汪克凡等封疆大吏要到最后才现身。
这些文官武将平时分驻湖广各地。一年也难得见上几回,今天却全都凑到了一起。湖广官场派系林立,文武官员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关系较好的就凑到一起,三五成群地开起了小会,关系差的就横眉冷对,甚至冷嘲热讽互相斗气。好在今天场合特殊,屋子里虽然乱哄哄的,倒也没人真敢在总督衙门闹事。
闲谈之间,话题自然离不开即将爆发的湖广会战。局势如此危急,大多数的文武官员神态却很轻松,提起湖北的忠贞营和楚军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
“文恬武嬉,大厦将倾!”章旷暗暗摇了摇头,从内心来说。他不喜欢汪克凡的楚军,敌视农民军出身的忠贞营。但看到自己的这群猪队友。心里也充满了厌恶之情。
他多少能猜到这些同僚的心态。
大敌当前的时候,不能表现得太害怕,再说害怕也没有用,而对于将来的出路,他们其实早有考虑,却不可对人言……所以他们才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或者嘻嘻哈哈装糊涂,其实都是一种掩饰。
因为几次办事不力,章旷渐渐不受何腾蛟重用,一年多来始终是个没有实权的监军道。和他资历差不多的傅上瑞却已经成了偏沅巡抚,被打入冷宫之后,章旷考虑了很多事情,有些想法在渐渐改变。
但是,何腾蛟当初对他有提携之恩,官场上也不能轻易转变阵营,否则会被打上墙头草的标签,到哪里都不受待见。所以这些想法一直藏在章旷的心底,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直到孔有德的清军大举进入湖广,他才觉得该做点什么了。
就在前几天的大年初一,章旷偶然听说,汪克凡的弟弟汪克斌,竟然喜欢他的女儿章小姐。于是,他命自己的大儿子出头,给汪克斌送去了一封请柬,表面上是年轻人之间的正常交际,或者是给女儿牵线搭桥,实际上却是对汪克凡的一次试探。
没想到的是,对方先是委婉拒绝,但很快又改主意接受了邀请,汪克斌真的跑来登门拜访,章旷只好命儿子礼貌招待,自己却坚决回避不见。
“弄巧成拙了!”章旷非常后悔,他只想对汪克凡做一个表达善意的暗示,并不是真想和对方结亲家,没想到汪家的反应这么积极,做事这么直接,如果这件事传到何腾蛟耳朵里,会惹来麻烦的……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一阵喧哗,有卫兵高声通报,汪克凡和堵胤锡一起到了。
章旷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准备上前相迎,脚还没迈出去,又硬生生停下了,在湖广官场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前,他不想和汪克凡太过接近。
其他的文武官员也站了起来,纷纷向汪克凡、堵胤锡行礼,脸上的神色或恭谨,或冷漠,不一而足,几个老资格的文官武将神态还有些倨傲,仿佛不把汪克凡看在眼里。
提督操江属于封疆大吏,对于汪克凡火箭般的升官速度,大多数湖南官员都是羡慕妒忌不敢恨,但这里是长沙府,这些官员大都属于何腾蛟派系,不受汪克凡节制,彼此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所以并不是太尊重。
汪克凡的神色却一直很平静,向众人微笑答礼,来到章旷面前的时候停下脚步,竟然亲切地聊了起来。
“章观察,半年多不见,你的脸色可好多了,不过面色潮红,肺脉似乎不太好,最近咳嗽是不是多一些?”
“不多,不多……咳!咳!咳!”章旷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呦,这不是又咳起来了!”汪克凡轻轻一皱眉头:“观察去寻郎中看过吗?舍弟汪克斌前年也患过咳喘之症,识得一位专治肺脉的名医,正好给观察引见一下。”
“多谢汪军门美意,不用了,不用了!”章旷的脸变得更红,口中连连告罪失礼,急急忙忙地退到一旁。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乱,何腾蛟和傅上瑞一起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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