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外大营的一角,是楚军的战俘营,所有的俘虏都住在这里。
楚军刚到黄冈城下的时候,这座战俘营里有两千多人,经过两天一夜残酷的攻城战,人数迅速减少到一千人以下,黄冈城破之后,楚军抓到了大量的俘虏,战俘营里突然挤进来三四千名俘虏,一度人满为患,但用粮食和墙砖赎买战俘的政策出台之后,短短几天内,又变成了几百人的规模。
这里也是一个小社会,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负责看押的楚军士兵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一言可以定人生死,普通的战俘如蝼蚁般苟活着,不知道明天的命运将会怎样。
红日东升,战俘营里新的一天开始了。
俘虏甘剩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梦里的白米干饭还在眼前晃悠,肚子里却饿的一阵阵抽痛,让他立刻回到了现实中,连忙向旁边的铺位伸出手,摸了摸大牯牛的额头。
还好,大牯牛的额头没那么烫了,又熬过了这个晚上。
“秀才,我没事。”大牯牛闭着眼睛,叫着甘剩的外号。
“好,那再躺一会吧。”甘剩默默躺下。
战俘们不用出操,所有人都缩在铺盖里不肯起床,把被角衣角紧紧地揪在一起,努力维持身上的温暖感,他们不懂食物和卡路里的关系,但既然吃不饱肚子,就只有凭着本能减少活动,尽量避免热量的散失。
战俘居住的竹棚虽然四面漏风,里面仍有一股浓郁的恶臭,肮脏的衣物,角落里摆放的便器,再加上汗臭体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刺鼻的古怪味道,如果有人突然从外面进来,肯定会被熏得头晕脑胀。落荒而逃,但是战俘们久居鲍市不闻其臭,都能正常的呼吸。
砰的一声,竹棚的破门从外面被踢开了,一名负责执勤的战俘手拿木棍,挑掉门上挂着的草帘,屏住呼吸急退两步。然后狐假虎威地吼道:“还他娘的挺尸呢!赶快出来点数!”
凌冽清凉的空气突然涌了进来,竹棚里响起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就像一场气势磅礴的大合唱。大牯牛咳的最厉害,胸腔像风箱般迅速颤动着,一张胖脸面红耳赤,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甘剩用力捶打他的后背,好容易倒过这口气,又帮他穿衣起身。
过了两三分钟,棚子里的咳嗽声渐渐变小,俘虏们爬了起来,出门列队点数,这是战俘营里的规矩。昨晚进棚多少人,今天出棚就得有多少人,如果有人趁夜逃走,整个棚子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都过来搭把手,把大牯牛架出去,快点!”
排在最后一名的棚子要挨鞭子,棚子里的其他战俘一起帮忙,把胖胖的大牯牛架出去和大家站在一起。几个楚军士兵过来点名。然后就到了开饭时间,斯养抬上来几个大木桶,桶里面的稀粥只见水不见米,几乎能照出人影,俘虏们拿着自己的吃饭家伙,排着队上前打饭。
甘剩帮着大牯牛打饭,两个竹筒做成的简易饭盆里装满了稀粥。这两个竹筒饭盆是大牯牛做的,内侧的竹肉都被精心挖掉,看着不起眼,装的粥却很多。非常实用。
“滋溜……,滋溜……”
甘剩和大牯牛一人抱着一个装满稀粥的竹筒,喝的滋滋有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饿了有饭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甘剩以前就挨过饿,还差点饿死。
他是湖广本地人,父亲是个老童生,母亲朴实善良,小妹乖巧可爱,一家人守着几亩薄地,日子过得虽然穷,却也自得其乐,甘剩在父亲的教诲下,年幼时开蒙读过几年书,所以有个秀才的外号。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李自成进了湖广,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甘剩的家没了,父母死了,小妹也被败兵抢走了,甘剩埋葬父母后,为了找回自己的小妹,就到左良玉的军中当了个小兵。
乱世中很常见的一个故事,更惨些的也有很多,但是甘剩识文断字,在一群丘八中就显得很特别,总是与别人格格不入。
甘剩曾经把书本上的圣人之言当成金科玉律,却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打得粉碎,父亲教的做人道理已经烙在了甘剩的骨子里,但在现实中却处处碰壁,还经常被那些兵痞欺负。
人命大于天,永远都是一个笑话!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能骗鬼!
他很羡慕其他的兵痞,永远都没心没肺活着,但自己却怎么都做不到,人生识字糊涂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在军队这个大染缸里呆了几年,看到了太多的人间惨剧,甘剩不再是当初那个淳朴幼稚的少年,也放弃了找到小妹的希望,每天漫无目标的混着日子,直到被楚军俘虏。
大牯牛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长得又胖又憨,其实却是个嘴笨手巧的内秀之人,在那场惨烈的填壕战里,两个人都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大牯牛的目标还是太大,身上中了一箭,差点把小命丢了,全靠甘剩精心照料,才渐渐挺了过来。
活下去,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将来怎么样不知道,先填饱肚子才能活下去,甘剩和大牯牛大口大口地喝粥,一句话也顾不上说。
一碗粥喝完,甘剩再去打了一碗,这也是楚军定下的规矩,每人可以喝两碗,起码混个水饱。他怀里抱着两个竹筒饭盆,小心翼翼地向回走,由于肚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稀粥,就像一个能够行走的大水袋,每走一步竟然能听到荡漾的水声。
不远处的大牯牛强撑着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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