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山上,耿仲明带着十多个部将随员亲自观战。
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蒸水两岸一览无余,虽然距离稍远,也能看到楚军营寨周围的动静,见对面一直静悄悄的,耿仲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太安静了!楚军表现得如此沉稳,说明他们早有准备,似乎已经猜到了清军今早会发起进攻。
除此之外,明军的防御工事修得也有些奇怪,一般的营寨据点前面,充其量只有两条壕沟,一条内壕,一条外壕,楚军的营寨前面却有四条壕沟,显得非常特别。
离得太远,耿仲明看不清这几条壕沟的具体模样,就猜不出它们的用途,皱眉犹豫了一下,对手下吩咐道:“去告诉孙将军,尽量小心一点。还有,再把炮车队调上来,必要的时候过桥助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开战,总得交手见个高低,哪怕明军有准备,耿仲明也不打算轻易放弃,在前线负责指挥的是孙柏安,现在就看他的了。
凭着直觉,耿仲明感到对面的楚军是块硬骨头,所以动用了看家底的神威大将军炮,这些十二磅的“巨炮”装配了木制炮车,拥有一定的机动能力,可以推过草桥轰击明军的营寨。
草桥对岸,孙柏安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在距离明军营寨大约一千步的地方下令停止前进,先展开战斗队形。以防意外。三千多名清军前后列阵,在监视楚军动静的同时,派出一支尖兵上前查看。
百十名尖兵分成两队。一左一右,很谨慎地向前走去,蒸水两岸鸦雀无声,耿仲明、孙柏安和数千清军都盯着他们,空气中充满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氛。
走走停停,他们终于接近了第一道外壕,突然。楚军的营墙上腾起一股股细小的白烟,清脆的枪声像炒豆子般响起,在石鼓山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耿仲明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半辈子都在和火器打交道,却从没有听过如此响亮的枪声,简直快赶上小型的火炮了,难道明军有什么秘密武器?
抬枪!
粗笨的抬枪颇有后世的苏联风格。虽然外表傻大黑粗。卖相很难看,但胜在威力大,射程远,精度也较鸟铳有所提高。重达二两的铅子带着巨大的动能,清军被击中后身体都会诡异地猛震一下,像被一柄看不见的铁锤狠狠砸在脸上。
不管使用何种火枪,楚军都要求尽量进行齐射,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力。对敌军的心理形成威慑,抬枪队也严格遵循这条规定。一次排枪齐射过后,清军尖兵就被放倒了三分之一。
火力好猛!
石鼓山上,耿仲明紧皱眉头。
草桥桥头,孙柏安不安地舔了舔嘴唇。
但他并没有下令鸣金撤退,明军的这种新式火铳威力很大,哪怕把一百名尖兵全部牺牲,也要再观察一下它的实战效果,以寻求对策。
楚军后阵,汪克凡和几位楚军将领也在观战,从望远镜里看去,清军突然遭到迎头痛击后,仍然留在原地,并没有后退逃跑。
谭啸非常惊讶,举着望远镜叫道:“伤亡三成还不跑,徐勇的兵比以前可强多了!”
汪克凡摇了摇头:“不,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被吓傻了……”
铅子擦着头皮呼啸而过,身旁的同伴被打得血肉模糊,幸存的清军尖兵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尽量缩成一团,有人甚至无师自通地趴在地上。
排枪过后,满地的清军伤兵痛苦哀嚎,带队的把总没有听到撤退的锣声,咬了咬牙站起身,挥舞着佩刀叫道:“南蛮的铅子打完了,都快站起来跟我冲,杀到营前赏银十两!”
十两银子的赏格的确不低,但也得有命花才行,这些清军刚才之所以没有崩溃,并不是因为勇敢,而是抬枪开火的时候如同炮击,给人的心理压力太大,他们不由自主就被打趴下了,根本不敢站起来逃走。
此刻排枪齐射虽然停止了,清军士兵仍然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还有几个人不停地回头张望,想从督战队的中间找一条空隙溜走。那个清军把总心中焦急,带着几个什长挥舞钢刀,好容易才逼着士兵们重新站起,像蜗牛般一点一点向前蹭着。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又仿佛就是一转眼的工夫,楚军的营墙上射出了第二次排枪。
又有二三十个清军士兵被打倒,排枪一停,剩下的清军再也坚持不住,一个接一个转身向后逃去,那个把总接下的是个死任务,虽然自己也到了崩溃的边缘,还是挥舞佩刀上前拦阻,接连砍翻了几个逃兵,才把其他人留了下来。
留下来是留下来,这次死活都没人愿意继续冲锋了,当第三次排枪响起的时候,清军或蹲或趴,伤亡并不算多,但是,那名勇敢的把总被铅子击中,像一截木头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剩下的清军立刻发声喊,一窝蜂地转身逃走了。
石鼓山上,耿仲明的神色很奇怪,明明打了个败仗,他却一副如获重释的轻松模样。
草桥桥头,孙柏安也松了一口气,明军的这种新式火铳虽然威力巨大,但装弹速度太慢,总共也只有六七十支的样子,那百十个尖兵都是战斗意志不强的炮灰,才会被一举击溃,如果派出数量足够多的精锐士卒发起进攻,抬枪就影响不倒大局。
看清吉安营的旗号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王鼎书生一个,到底不会用兵,既有如此利器,若在决胜之际使用,也许真能让我吃个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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