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四月初的医院里,在他发现也许和科学院产生了分歧的时候,他突然对之前的笃定萌生了怀疑。
----是什么理由让科学院放弃了将小印先生关进白塔呢?明明待在白塔里,比待在身边更方便监测小印先生的各项数据。
----他们在顾虑什么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董天天站在候诊室整齐的座椅前,抱着怀里温热的奶茶,掰弄着手指,无意识地压着拇指的指甲。
那么首先,他需要知道印桐到底看到了什么。
“搞清楚疯子的世界长什么样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毕竟我没办法直接对小印先生做一次清晰而透彻的访谈。更可况小印先生根本不可能单独出门,无论他站在哪里,周边都必定会有科学院和夜莺的人。”
董天天撇嘴耸了耸肩,凝视了安祈半晌,忽而笑得狡黠。
“还有一种方法。”
“我去偷了医生的病例,”董天天撑着脑袋点开了自己的移动终端,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上出现了一张病例图片,她点开双向分享,以便对面的安祈也能看清楚。
“我顺着来的方向算了算,天黑之后敲晕了给小印先生看病的那位医生,从他的终端备份上拍走了小印先生的病例。”
“别这么看我,”董天天道,“我没点亮任何一个黑客的技能,物理方法有时候比拐弯抹角有效多了,你可以试试。”
“没必要,”安祈保持着微笑,平静地拒绝了她的建议,“你可以继续了。”
“……”董天天翻了个白眼,“我看不懂医生的‘书法’,于是找人辨认了一下。按照这上面的说法,无论是第一次发病的黄昏,还是当时在医院,小印先生亲口承认他在任何一个时间段里都只能看见夕阳,在他眼里时间永远停留在下午18:45,来往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具残缺不全的丧尸。”
“这听起来有点意思,”董天天敲了敲桌子,像个谍报工作者一样放轻了声音,“更有意思的是,小印先生说那天傍晚在中央公园,在他发病前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有人撞了他。”
董天天撸起袖子,露出自己右手的胳膊。
“就在这里,小印先生说,他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第14章 .童书遥
在如今的监控里,搞清楚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并不困难,然而难就难在那天下午,印桐撞到了太多的人。
从一无所知的平民百姓,到夜莺和科学院的监视眼,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买通,每一个人都可能被当成一次性凶器。
科学院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排查,徒劳无功。
“他们猜测小印先生也许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董天天说,“然而得不到药物本体,解药根本无从谈起。”
“医生怎么说?”安祈问。
“医生什么都没说,”董天天摇了摇头,“带着小印先生跑遍了中央城所有的医院,一开始还要求做全身检查,后来干脆直奔精神科。奈何十个医生有九个都给小印先生开了一兜子镇定剂,剩下的那个还不靠谱,简直要哭晕在卫生间。”
“为什么不靠谱?”安祈问。
“好像因为那家伙是个实习的,”董天天支着下巴划拉着光屏,找到了记事本里的一条消息,“嗯,不仅是个实习的。那医生叫童书遥,当时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那是将印桐挖出来的第六个月。
盛夏,七月初。
间歇性登场的幻觉不仅带来了铺天盖地的黄昏,还彻底改变了印桐眼中名为“人类”的造物,每天清醒的几个小时宛如上帝的恩赐,在让他苟延残喘的同时,念念不忘着逃脱升天的幻想。
……干脆给我个痛快算了。
印桐有时会这么想。
他时常想着干脆咔嚓掉自己的狗命,省得还要劳心劳肺地带着他东躲西藏。他给添了太多麻烦,从对方带着他逃离废都开始,从他睁开眼睛开始,他就在不断地犯错。
这是一场折磨。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为了他东奔西走,看着对方经常在半夜惊醒,红着眼眶坐在他床边上。
他时常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过去或者现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以至于的歉意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每一句“对不起”都狠狠地砸在他的心脏上。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添麻烦的也是我。
我应该道歉的。
他总是这么想,他想着我应该和好好谈一谈,她救了我,她没有做错什么。
然而他说不出口,他被眼泪囚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直到离开废都的第六个月,逐渐严重的幻觉在折磨着他脆弱的肠胃的同时,成功地送他去面对了精神科斑驳的白墙。
那是个燥热的午后。
接诊的医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满是胶原蛋白的娃娃脸上挂满了困倦,他发黄的白大褂在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写着名字的胸牌拽塌了领口,露出里面皱皱巴巴的短袖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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