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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沦落(2)
玉石场真是无奇不有,大开眼界!这使他油然想起阿香的告诫——在场口乞丐与富翁一纸之隔,买不到货就去饭庄茶馆,向乞丐请教。因为那里暗藏机会,有人借故乞讨,四顾无人摸出件石头问你要不要?货肯定是色料,是挖洞子时背着老板偷的;他急于脱手,价格低得你不敢相信。场口的乞丐都有不凡的经历,他的昨天说不准是富豪的今天,反之亦然。
然而,眼前这些乞丐萎缩惊惶、一身酸臭,他察觉不出里面藏龙卧虎;倒是被缅甸这块浸染佛教和爱心的土地所感动。这群讨饭的老少中还有缅甸人、巴基斯坦和印度人;但大多数是他可怜的华侨同胞,这就像源远流长的玉文化,多少年来,历代边民受生活所迫,来此靠挖玉为生;由于流落异国梦断赌石,上不得天堂,最终彻底绝望以乞讨为生。
对此悲惨人生,慕云看得倒抽一口冷气。其中有位华侨老乞丐,上身赤膊胸如干柴,下扎波索破得稀烂,打双赤脚靠在饭馆门口的墙根,人像烟熏火烤的,紧攥肮脏的破碗,一脸沧桑呆望远方。想必老人出卖完青春,挖玉力不从心,被场口年轻人排挤出局。现在他衰弱得无法跟其他乞丐争食,像匹苟延残喘的野狗,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同是沦落异国的华人,慕云上前怜悯地说:“老人家,我能不能请您进去坐坐?”
老乞丐回过神,孤狼似地望了他一眼:“我死不了,用不着你同情!”话像冰霜冷酷无情。慕云双手将他扶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缅甸能见到您就是缘分。”
扶到座位,老乞丐并不领情,冷漠刻板地说:“我最恨被人可怜,难道不怕脏了你!”
慕云叫跑堂的拿瓶清酒来,倒了杯递给他:“我刚到缅甸,人生地不熟,活过今天晓不得明天,所以特地向前辈请教,但晓不得哪样称呼您?”
“你就叫段爷吧。小老乡,苦海无边啦,你可不要烧香拜错佛!”段爷端起酒杯就喝。
慕云举杯敬酒,“看段爷说哪里话,做伴流浪也是种乐趣,以后只要您不嫌弃。”
段爷犀利扫了他一眼,“看你就不是这条道上的人,没看见这里鬼多人少!看在同是中国人,我不想害你,这里是条死路!回去吧小老乡,别吃错药当屎壳郎,更不要去赌石!”
“如果没猜错的话,段爷不是乞丐,是场口失意的老江湖。”慕云转动酒杯说,“而我是那边来的医生,有段爷牵线搭桥,不相信我俩会饿死。”
段爷只顾埋头喝酒吃菜,“想得天真,医生就不得了啦?这里人小病靠鸦片,大病等死。”啪地放下筷子,将酒仰颈喝干,起身包了饭菜提上酒瓶:“想不露宿就跟我住狗窝!但是,明天你得帮我把饭讨回,不然我们马上分手!”
这段爷张狂得没名堂,白吃白喝,还要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的医生替他乞讨!段爷冷漠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慕云心里冰凉,今天是驼子打伞——背湿(倒霉),碰到老怪物了!
段爷杵着拐棍在前匆匆而行。别看他身材矮小背有点驼,脸干瘪得像核桃,路上的人见了都屏声敛气,毕恭毕敬地叫一声“段爷”。他背着“锅”爱理不理的,了不起哼一声或点下头,算是给你面子,对方还自认为有了档次。慕云感到好笑,当叫花子还这么高傲并广受尊敬;真是一入丐帮深似海,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窝棚在大马坎场口的山脚下,由烂木板搭成。真是棚如其人,蓬头垢脑浑身稀烂,孤零零的像尊破败的土地庙,时刻窥视场口出土的珍宝。
“到了!”段爷吱嘎推开东倒西歪的门。低矮的窝棚杂乱不堪,确实像个狗窝。
坐下后,段爷低垂着眼帘问:“说吧,为哪样看上我的?”
“段爷目光炯炯有神,不像乞丐,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慕云打开饭菜,“其实您只关心我是否会看病,至少我晓得您腰受过伤,蹲在饭馆门口站不起来。”段爷不为所动,脸色冰冷目空一切。慕云起身要段爷躺下,点穴、推拿;按压病灶说:“这是早年挖洞子塌方,或劳累过度留下的伤病;以后用针灸、火罐会治好的。”推拿完毕,叫他试着蹲下站起,果然病症好了大半。慕云重新入座,“您这只是小病,对我来说算不了哪样。”
天涯沦落(3)
但是对段爷来说够神奇的,他略施小技就解除困扰他多年的痛苦。于是亲自斟酒与之对酌,身体轻松话也投机。慕云几次试探他的身世。
段爷警惕扫了他一眼,语气伤感且咄咄逼人:“你不管我是华侨还是抗日远征军的老兵,这些都与你无关。我只能告诉你,今天我是名副其实的乞丐——明白吗,就是讨饭的!”
一瓶清酒见底,两人都有点醉意,话也开始飘起来。段爷乜斜布满血丝的眼问:“你晓不晓得你今天救了我?”慕云听后十分诧异,接着沉思默想。
段爷颤巍巍起身,从床底拎出两半赌石,咣啷甩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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