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了香、净了手,季浮霜轻抚九霄环佩琴,心中略微不忍。
她爱极了这方古琴,上辈子这琴随她嫁去了润州,跟了她五年,最终琴毁人亡。现如今等不到那日,她便要亲手自己毁了它,不免有些舍不得了。
然转念一想,若是人都亡了,奈何琴兮?心念一定,她左手按住九徽,右手勾五弦用力一拨,只听蹦的一声,琴弦便断了。
范氏正闭着眼睛,听的入神,突然被断弦声一惊,骤然睁开了眼。
“心静则神定,你心思不在这琴上,今日就练到此处吧。”范氏说完便起身告辞,她对这女学生心生厌弃,于是教学不免也得过且过起来。
浮霜躬身行礼,亲送范氏出了房门。
回身进屋,便听见蔷薇正和丁香低语:“怎的又断了琴弦?这冰蚕丝弦极是难配呢!”话音刚落,见季浮霜回了屋,蔷薇脸色微变,忙收住口抱着琴退出房去了。
季浮霜扫了她背影一眼,方道:“撤了香,收拾东西下去吧。”芍药等人便忙将正堂内的摆设都撤了,季浮霜拿了本书,倚在案上看起来,芍药寻了件毛坎肩给她披上,又换了杯热茶。季浮霜没看得两行,便听到屋外有人道:“妹妹在家吗?课业可了了?”
她方抬头准备回应,却见鸠尾一打门帘,季清韶挽着季清婉联袂而入。
“妹妹这芙蓉苑,我还是头一回来呢。”季清韶满面春风的进了屋,四下打量了一番,便柔声蜜意的说道,“王府各院,要论富丽堂皇,自然是母妃的海棠苑,可要论精细雅致,则非妹妹这芙蓉苑莫属,连世子哥哥的院子都赶不上呢!妹妹初来乍到,住的可舒心惬意?”
季浮霜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上前道:“在我看来,这王府各处院落都是好的,也分不清什么高下。丁香,看茶。”
说着她便拉了季清韶的手,行至案前、分宾主坐下,抬头瞥见季清婉绷着张脸,挤出几丝不自然的笑容,季浮霜转脸移开了视线,权充没看见。
“你这屋里的摆设都是父王吩咐备下的,自是好的,但不免过于冷硬了些。男儿住便是自在洒脱,可女儿住则少了几分情趣,我给你带了些添设,也不算白来叨扰你一趟。”季清韶说罢拍了怕手,高声道,“都抬进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侯在屋外的七八个丫鬟鱼贯而入,有的抬着几盆花,有的托着个瓷瓶儿,最后两位甚至抬了座西洋座钟。
铜镀了金的外壳,内里雕着头五彩金凤。座钟滴滴答答的响着,抬着的丫鬟额角都冒了汗,小心翼翼的将其摆放在了屋角。
“这是世子哥哥从南边淘换来的东西,没见过吧?听说是夷人的摆设,你别说夷人虽粗鄙无教,但手艺却甚好,你看这钟上的雕花,再看看里面的设计,真真是处处透着精巧呢!也不知怎地,每过半个时辰,无需人拨弄便会自行报时,十分的奇妙。世子哥哥统共弄了三个回来,一个献了父王,另一个给了母妃,我今日便将这最后一个送了妹妹你,也好叫你新鲜新鲜。”季清韶若无其事的接过丁香送上的茶,抿了一口。
身旁坐着的季清婉却铁青了脸,姐姐这手笔可大发了,千金难买的座钟,说送便送了,给这昌平来的土包子,她又懂得什么好坏?方才自己不过是想随意带几盘糕点来,却被姐姐阻了,非要换上这许多好物,真是浪费!
季浮霜瞥了一眼,处变不惊的笑了笑。润州临海,商业繁茂,上辈子她见过的舶来品不知有多少。光是座钟,她就见过一人高、上面雕琢的吉祥圣兽能随着机括动作、且伴着音乐的精品,季清韶送来的这座钟只是镀了层金,比起那精品来,过是重表象,不重内质罢了。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口去。
“真是难得的!还劳烦姐姐送来,妹妹我便汗颜收下了。”她沉声道了声谢,既然送来了,倒也无需推拒,笑纳便是。
季清韶见她并没有喜形于色,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心中反倒嘀咕起来,转念一想,或许这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还不知道这东西的贵重吧。
一旁季清婉却耐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了句:“牛嚼牡丹。”
季浮霜眼神都没扫她,就当她不存在。
季清韶却有些窘,她暗地里握了握亲妹妹的手,又冲着季浮霜笑了笑,道:“妹妹跟着范大家可都学了什么?也露一手给姐姐我瞧瞧,听闻范大家教出的女弟子俱是出类拔萃的,姐姐我命苦,当年母妃未能请得动她,好在今日被父王请来教了妹妹,总算也花落我们王府了。”
这一股子酸意已经掩盖不住了,季浮霜不禁好笑,季清韶总是一副温柔婉约、好人无底线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每每总透着几分嫉妒,恐怕是因为年纪尚小,处事终不够圆滑吧?
回想起几年之后,她嫁入了京都再见面时,那做派、那气度,才真正是口蜜腹剑、无可挑剔呢!
“妹妹笑什么?难道是笑我……”季清韶的话令浮霜微微一惊,转回了神。
“哪里……只是我才学了两日,又能有什么可露的?哪比得姐姐从小学起,技艺精深呢!”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姐姐是谦虚,实际上她才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呢!”季清婉一脸崇拜的开口道,“琴棋书画、女工女红俱是巧意儿的,所谓七分看天赋三分看功夫,凭你这资质,就算是跟着范大家学上数年,恐怕都远不及我姐!”
她这话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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