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的地毯上,忽然有种淡淡的怅惘──这一生,真要在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麽?
管家站在尽头的那扇门旁边等他,姿态仍然是恭谨的。秦月朗用正常的步幅走过去,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这是妈妈的房间,不适合存放像小卢那样的人质,他不懂欣赏。”
管家什麽也不说,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月朗耸了耸肩膀,掏出精致的亚麻手绢擦了擦那有锈痕的铜把手,拧开门走了进去。
记忆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让人几乎忘记了身处险境,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这里是秦夫人的房间,昂雅最美的“云室”。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墙壁,窗帘和所有的靠垫踏垫床上用品也都是白缎缀一条翡翠色的滚边,甚至连家具都是白瓷质地,滚翠绿云纹,精雕细琢的瓷雕部件用榫卯的原理拼接起来,每一件都是真正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年深日久,丝织品已经微微泛黄,瓷器却依旧光彩夺目,秦月朗甚至记得父亲常常坐在梳妆台边的样子,那里总有一支盛放的白玫瑰,日光照在父亲光洁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那麽忧伤,那麽美。
“请坐。”管家锁门走进来,抽出梳妆台畔的化妆凳,左手抽出软布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彬彬有礼地邀请,右手却已经拿出精致如贵妇玩具的消音手枪,稳定地指著秦月朗的头。
“依现在之情形,你应该立刻叫喽罗把人质推出来,然後我们才可以表演恶俗的诀别和替死。”秦月朗坐下,双手放在梳妆台上,精致的化妆盒和盛香水的水晶瓶仍然在那里,可是抬起头的时候,镜中已经没有绝美的贵妇或者忧伤的鳏夫。秦月朗看著镜中的自己,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收敛了那玩世不恭的微笑,然後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克制、内敛、雍容、儒雅的笑容,和父亲一样的微笑。
“卢立本并不在这个房间里。”管家站在秦月朗身後,手枪顶著他的後脑,望著镜子缓缓开口,低垂窗帘的房间里,他本就平凡极了的面容愈发模糊不清,“他现在的位置是配楼备用守备室的h3区。”
秦月朗挑眉,他记得那里僻静临海,有水深危险的警示牌和铁丝网,管家像讲解开胃菜的特色那样又说:“我带他去看地下室的闸门,他蹲下身子开锁的时候,我用一块浸透乙醚的手绢捂住了他的口鼻,然後把他塞进下水道,并且锁了上面的闸门。或许您不知道,那里在涨潮的时候会注满水,而入海口有防止老鼠海蛇之类窜入的铁栅。”
“外面在下雨!”秦月朗几乎要站起来,牙齿已经咬得很紧,却被那枪抵著,不能动弹。
“是的,所以预计淹没的时间会早一些,我很担心,如果您不肯配合,时间上可能来不及。”管家甚至还拿出那支怀表来看了看,接著说,“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乙醚的麻醉效果,依他的体格,大概只会昏迷两小时左右,那条下水道里面有足够他爬来爬去的空间,但是他不可能从任意出口离开,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水慢慢涌进来,一波一波,渐渐充满整个空间,然後在绝望中溺毙。”
秦月朗放在雪白台面上的手指抖了一下,管家不露声色地继续说:“三十分锺就可以永远解脱,可是被淹死在下水道中,真的不是一个体面的死法,也许很久以後才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泡得发白发胀,看不清本来面目,噢,真可怜。”
“够了!”秦月朗深深吸了口气,攥紧的拳慢慢舒展开,他直视镜中管家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剧本是什麽,我认了。”说完,他慢慢脱下手上的订婚戒指,放在旁边,心中有种歉疚也有种解脱──那个天真的女孩子,无论这是意外还是天意或者仅仅是天遂人愿,他终究不能娶她,终究,她不是那个注定要他赔上一生去等去爱的人。
管家仔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然後说:“右手第一个抽屉,请打开。”里面是精致的云纹素笺,还有白瓷瓶的墨水和白羽毛笔,被仔细包裹著的铂金笔头丝毫没有锈迹,秦月朗把它们拿出来,然後说:“需要我写遗书?”
“是,情场绝望,触景思人,便在母亲的卧房里自尽,优雅,安静,充满忧伤,这不是非常符合您身份的麽?”管家淡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魔鬼。
秦月朗优雅地拿起笔,蘸了蘸墨水,想了想便写下去,却不是写遗书,而是一封给母亲的信。他从没有见过去世时还不到33岁的生母,只知道那是个比姐姐还要优雅美丽的女子,出身七大贵族之一的云家,皮肤白皙细致,如同最上等的瓷器,翡翠色的眼睛像是春天最清澈温柔的湖水。他跟她说成长中琐碎的事情,说他从未出口的爱,说他的恐惧和憧憬,说他的绝望与希冀,他写得很快,最後,他说:“妈妈,我已经准备好与您重会,可以原谅我这一生的荒唐与荒废,并且对我微笑麽?”
他写完的时候,雨恰巧微微停歇,有一丝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照在他的眼睛里,那双让无数男人女人倾倒的眼睛流光溢彩,似悲似喜,层层叠叠的情感看不分明。他微低著头再次把那信检查一遍,蘸些墨水,签名,字迹潇洒又华丽,像是一生的写照。
“可以了。”秦月朗把信纸折起来,压在墨水瓶下,望著管家说,“如果是一杯酒,我比较希望是香槟。”管家为这从容的气度愣了一下,秦月朗悠然交叠双手,露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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