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扬执著地选了30号机,恰巧是纯正的海蓝色。他喜欢上面那些不停闪烁的仿宝石灯,就像是苏朝宇的眼眸──他是多麽想给肯定正睡得人事不知的苏朝宇打电话啊,不需要告诉他自己的失败和抑郁,只要听听他嚣张无比的清脆笑声就可以安心,可是这种地方偏偏禁止一切通讯和摄像器材,所以他只能叹了口气,然後开始投币。
老虎机不像21点那样考验人的记忆力和计算力,要做的不过是投币和拉开关,之後任何人能做的都只有祈祷。江扬明显比刚刚轻松很多,他舒舒服服地坐在转椅里,让周星坐在他旁边,一面丝毫不动脑子地玩老虎机,一面跟周星随意闲聊,甚至还因为周星讲的糗事笑出声来,仿佛已经从刚刚那种消极绝望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了,令人不得不佩服指挥官的自我调节能力。
可是幸运女神大概今晚真的已经弃他而去,老虎机疯狂地吞噬著江扬的硬币,就像是上古传说里的饕餮神兽──只吃不吐。差不多一小时以後,周星忽然听到那种疾雨般的硬币落地的声音,伴随著女人又惊又喜的惊呼,以及男孩子欢乐的粗口。他从老虎机的缝隙望过去,只见那对母子玩的老虎机正坏了一样往外喷硬币,他们拿著的两个大纸筒都装满了,硬币却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於是母亲不得不用昂贵的丝绸手帕当包袱皮。
江扬这里却仍旧连一个最小的奖都没出现。他察觉到周星忧虑甚至有点同情的眼神,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继续把硬币往里面塞,机器那种代表遗憾的音乐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来。熬了大半夜,江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微有倦意,左手始终握在胸前,此时天色将亮而未亮,正是最脆弱却又最温柔的时候,他笑著看老虎机上图案变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真诚最深情的表白:“其实我很幸运,我此刻愈发觉得,命运向来对我相当仁慈,真的。”
周星疑惑地瞧著江扬,只差没立刻跑上楼去叫家庭医生,江扬知道他不理解,於是微笑解释:“我想到苏朝宇。下午在家玩卡片,我和苏暮宇联手杀他,他分明节节败退分明无力回天,但只要他还剩一张卡片,他都会战斗到最後一秒,绝不会屈从命运或者权威,真是个强悍又嚣张的小混蛋!”
周星嗅到那种无法掩饰也不试图掩饰的爱意:“你们一定会幸福的,长官。”
江扬特真诚地握了握他的手,点头笑起来:“是,谢谢你的祝福。”说完,顺手捞出口袋里最後一枚硬币──十年前帝国银行发行,面值10布津币,刻的是战死於雪伦山区的祖父江兆琅的侧面胸像。他的手指划过那跟自己父亲有七八分相似的下巴,闭上眼睛特认真地默默祈祷了三秒锺,才把硬币放进老虎机。
跟所有的老虎机一样,只要每局终了时,停在屏幕上的三行图案相同,就算中奖。刚刚离开的那对母子中得是图案是三朵奢华皇冠的特等奖,而最小的奖则是一个钱币的符号,奖金则只有200块──刚刚够换一块最小面值的筹码,或者在楼上的自助餐吧吃一顿豪华的纳斯式单点早餐。
江扬认真地瞧著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转子,几十秒之後,它们终於依次减缓了速度,然後停了下来。
第一个,钱币。
第二个,钱币。
第三个,啊,还是钱币!
老虎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位於下方的闸口啪地打开,叮叮咚咚落下20个硬币,周星手疾眼快用帆布口袋堵住闸口,从而明智地避免了蹲在地上找钢!儿这样不名誉的行为。江扬抓了两把头发,让自己清醒一些,看著空空如也的黑手包和沈甸甸的帆布口袋,真忍不住自嘲的笑容。他摆摆手,吩咐道:“帮我换成筹码,我们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早晨五点四十七分,江扬回到赌场的入口,朝阳温暖的霞光已经透过高高的金色落地窗,洒落在镜面般的大理石地面上。门口轮盘赌附近,游客们早已散去,此刻人丁寥落,荷官们都有倦意,江扬把最後一块浅绿色的筹码压了30号格子。
奇迹,还会发生吗?
轮盘再次旋转起来,就像是无情又无奈的命运,片刻之後,它慢慢停下,指针划过28、29、30、31,却又在停止以前荡了一下,鲜红色的指针几乎停在格子的中线,江扬为这样惊人的巧合而惊诧,回头看周星时,他却是一脸想安慰江扬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表情,江扬立刻明白了:“这一次是,31?”
周星紧紧抿著嘴一个字也不回答,仿佛这样就可以迷惑荷官手里精确测量的规尺,可是他的神情已经泄露了秘密,江扬没说一句话,只是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31!”荷官宣布,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天亮了,无论输赢,这一夜都已到尽头,轮盘到此为止。托著玻璃托盘的侍者们鱼贯而出,给所有在最後一局下注的客人们送润肺保肝的砂板糖。江扬百年难得地被吸引,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那琥珀色的小糖有股清新的药物的气息,让他整个上呼吸道都舒服起来,他甚至多拿了一颗塞给周星:“八十万的糖果,你一定要尝一尝。”
向来谨慎的周星被迫把这种来历不明的糖果放在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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