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手」,他忘了谁曾经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但唐珏的手的确是神赐予的奇迹。
他仔细的检查著,然後坚决著拖著唐珏走,一边走,一边说:「你的伤口并不深,如果没有伤害到肌腱,只需要持续治疗和复健就可以恢复。」
「天啊!」凯斯拍额大叹:「你拖了几天?这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不过看来你受伤之後有受到很好的治疗,不然,你这双手真的废了。」
废了也好。
唐珏在心里想,他这辈子再也不会为金以外的人弹琴了。
而他绝对不会再见到金,那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弹琴。
他轻轻的挣脱了凯斯,用他斯文但坚定的语气说:「凯斯,你告诉我,『怀表』能不能救品兰?」
凯斯看著唐珏坚决的神色,知道如果不告诉他,他肯定不会接受手伤的治疗,无奈之下只好说:「不能。」
「品兰已经转移成淋巴癌了,也许可以治!」唐珏不肯放弃。
「淋巴癌吗?」凯斯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还是不行,『怀表』是针对白血球t细胞的药物……。」
「果然不行……。」唐珏全身酸软。
连最後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凯斯也很难过,只好安慰唐珏:「我会再搜寻有没有最新的药物可以医治品兰,你千万不要灰心。」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你太瘦,也太累了,你倒下去,品兰和则雅要怎麽办?」
那双温柔的灰眼睛望著自己,唐珏一方面为回忆而心惊胆跳,一方面因为凯斯的安慰而稳定下来。
「我会暂时留在台湾陪著你的,王王,这次换我照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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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34
唐珏听了凯斯这样温柔的话,脸上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
再早一点就好了。
再早一点听到凯斯这句话,也许他就不会陷进去金的yù_wàng牢笼里;再早一点听到凯斯这句话,他也许还能保持自我,一辈子甘心暗恋一个男人,然後作另外一个女人的丈夫和儿子的父亲。
再早一点就好了。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像弹错的音符,已经变调的曲子,无法回到手指尚未按下琴键的那一刻,流光是最残酷的惩罚,很多做错的事情或错过的片段都没有办法重来,被弄乱的人生节奏也没有办法回到正轨,然而,唐珏仍然忍不住的想:如果再早一点听到这句话该有多好。
唉,那双灰眼睛,那双让人痴迷的灰眼睛,看著连灵魂都会消融的灰眼睛。
唐珏咬著下唇,望进灰眼睛的深处。
良久,唐珏终於开口了。
说的是英文。
「你常常说谎,可是你的灰眼睛却不会骗人,听我弹琴的那刹那,你的瞳孔会瞬间变成淡色的光圈,像月光一样朦胧,让你看起来不会那麽吓人,你不说话的时候真得有点吓人,你说话的时候,呵呵,更惨,我常被你伤到心痛。你的脸看起来很温柔,可是为什麽温柔可以让人这麽害怕呢?只有听我弹琴的时候会沉睡的狼獾,看你沉睡的姿态,我好想懂你的心,想摸你,想靠近你,但又怕停止弹琴你会苏醒过来,像平常那样冷酷。我从来不知道我能有什麽用,活在这世界上常让人觉得累,也许弹琴给你听是我唯一有用之处……。」
凯斯听著听著就迷糊了。
唐珏的英文非常好。
但他讲话时用的是现在式,而不是过去式。
回忆,栩栩如生的回忆,就像置身过去的风景,思念时,谁都会忍不住使用现在式。
唐珏脸上有一种复杂的美丽,凯斯被那样的美丽深深的震惊了,一瞬间心跳加速,脸也不自觉的红了,没想到一个平凡的男人也能有那种美丽的神色。
唐珏的脸部线条非常的柔和,抬起手的慢动作像鸟要飞翔的姿态,细瘦的手上布满青筋,让人非常的心疼,品兰这场病毁了一个家庭。
凯斯却不知道唐珏为了另一个人而消瘦。
唐珏用他的手轻柔的抚著凯斯的脸颊,因为吹冷气而略带冰凉的体温,让凯斯叹息著把脸贴在唐珏的掌心,这个老朋友,怎麽变这麽多?
他看著唐珏漆黑的眼珠,瞳孔里有自己的倒影,黑发灰眼,但他觉得唐珏不是看著他,也不是在跟他说话,唐珏那种瞬间就会因为绝望而窒息的讲话方式,脸颊带著病态的红晕,衬著如玉的东方肤色,让凯斯跟著呼吸一滞。
心跳漏拍。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看著自己的哥哥吗?
唐珏就是这样看著金吗?
两个人在医院的走廊相拥著,气息交缠,凯斯被诱惑著低头,让两个人的距离一点一滴的缩短,地球的转动却停止在这一刻……。
两个人唇舌相接。
凯斯如遭电击般退开。
被推开的唐珏疑惑的看著他。
好半晌,两个人都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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