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大抛媚眼,听说,说到这时,那位太太放低了声调:听说他们搬来这儿之前已在饭店里住了一个来月,夜夜笙歌,有个传闻,饭店里一个英俊的服务生半夜送香槟给客人,结果第二天他自己醉醺醺地从房间里出来了,当然,这个可怜的服务生后来被饭店开除了。
“太刺激了。”此处居住的大多是犹太人和华人,华人都是老华人,相处时也习惯说英文,此时说话的却是一位年轻太太,英文中夹着明显口音,她刚从国内过来,大着肚子专程到美国待产,同志的带色八卦听得她兴味盎然。
“哦,是吗?亲爱的,你的挞皮烤的怎么样?我看看……”
关于那对年轻的同志伴侣如何寻欢作乐、胡天胡地,但凡能找到乐子,哪怕是下地狱也不怕了的说法还有的是,那一下午,太太们都沉浸在这种种花边新闻里。没办法,个人都有朋友,各个朋友又都交游广阔,即使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都心知肚明,听起来就像戏剧那样荒诞不经的流言没准只是无事生非者的捕风捉影,但一个人的名声在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口耳相传中的确很容易就被损毁了,以至于在茶话会的最后,沈太太成了被众人慰问的对象,毕竟对于这群生活在高尚社区里的太太们来说,再没有什么事比家里对面住了一对坏邻居更令人头疼的了。
“不过,”那位话说得最多的太太在临走时又回头叮嘱沈太太:“亲爱的,虽然你今天听说了一些事,但假如他们来你家拜访的话,还是要自然些的……”
“当然。”沈太太保证。没想到关上门之前,那位太太再想了想,又凑近耳语:“其实,我还有好多话藏在肚子里呢。嗯,怕咱们那位准妈妈太激动。下次我和你单独说。”
“好的。”沈太太答道。几天以后,沈太太和这位消息灵通的邻居又在超市里偶遇了,购完物后两人搭伴回家,途中,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与她们擦身而过。平寂的冬日午后,地面上原本铺着一成不变的绵密的银杏树叶,遭遇跑车的狂流,无依无傍地被席卷到了半空中,一小片一小片的轻盈扇面与阳光变换着角度邂逅,恍如一场翩翩落下的金色的雨。
“哦!就是他们!”太太小声惊叫道:“上次我只和你讲了他们俩的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沈太太问:“是刚才开车的那位吗?”
“对,就是他。”
“他长得很有风度。”
“的确。但是……”总还有个但是:“但他是个赌徒,在好几个赌场都恶名昭著,可惜。”太太耸了耸肩膀,又撇起嘴巴:“而且,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一个人喜欢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本身的问题吗?”
4
沈太太一直按捺着自己对新邻居的好奇,但使她终于下决心要在二月结束之前去拜访一次的是一次意外。事件的起因是沈太太病了。那天她吃了药后躺到床上休息,这一觉便睡得她忘了时间,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有人拍门,又像是自己在做梦,直至闷了一身透汗醒来,窗外的天色竟已完全黑了,她大叫一声“ivy”,但空荡荡的屋子没给她任何回音。儿子儿媳妇说好今晚不回家吃饭,沈太太在大屋里四处跑着喊着孙女的名字,她的心都要跳了出来,错乱的脚步声响在走廊和楼梯上,她喘着大气,抓了件睡袍披在身上便冲出了门,外面是浓重的雾,又湿又沉地附着在漆黑浓稠的路面上,由于下雪压坏了电线,失去效用的路灯孤立无援地伫立在道路两旁,沈太太左右张望着,“ivy!”她再度大喊,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忽然对面院子里的灯泡亮了起来,灯光在雨雾中一点一滴变黄,乌云遮蔽之下,光晕慢慢透出了柔和的形状,透过浅蓝色的玻璃壁,最后简直漾成了一片水汪汪的月光,映衬着庭园中带着水珠的玫瑰花丛,鲜艳得在黑夜中吐露着芬芳。
“奶奶!”
ivy小小的身影从门里蹿了出来,她连跑带跳地蹦到沈太太怀里,沈太太差点哭鼻子,内疚和惊喜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她久久低着头,直到ivy冰冰凉凉的手指点着她的脸庞,她才羞涩地把头抬起来,正视站在她对面的那位先生。
“您好。”沈太太用英语说。
男人凝视着她,温文尔雅的笑容使他五官深邃的脸增添了几分东方人特有的含蓄和谦逊,ivy抢先搂住了沈太太的脖子,欢呼雀跃地说:“刚才我从二楼飞下来啦,是rex接住了我!”
沈太太吓得睁x笑着安抚她:“刚才有只鸽子飞到了您家的窗台上,ivy大概很喜欢小动物,她很灵活,如果那只鸽子再笨一些,说不定就被她抓住了。”
“哎,虽然您这么说……”沈太太低下头,严厉地斥责了ivy几句,ivy心虚地缩起了脖子。
“半开放式的阳台还是有些危险,对小孩子来说。”
“嗯。您说得对。”沈太太不禁后怕,抚摸着小孙女细瘦的肩膀,她感激地和rex道谢,x吐了吐舌头。
“是我应该道歉。”
“怎么会?”
“本想立刻送ivy回家,但ivy很可爱,就和她多玩了一会。”
“不,明明是我的问题。我知道您敲了门,因为吃了感冒药,我睡得比平时沉。”
“奶奶,你下次吃感冒药是什么时候啊?”ivy把扎着两条小辫的脑袋从沈太太的怀里扎出来问。
“为什么问这个呀?”沈太太一头雾水。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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