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数名祭司探访洞天日月,思及神血与五色石至多只能支持百年,既已能够下界,寻找出路一事便更要加紧,近来沈夜便又忙得脚不沾地,恢弘空旷的议事厅里,他坐在主位上一边翻阅手中卷宗,一边听谢衣说话,许是连日劳累,察觉谢衣言下之意时、沈夜竟略显烦躁地微微拧起眉,陡然抬眸目光冷厉地看着得意之徒,一如每次他冒犯了欧阳少恭时。
谢衣在某些事上异常执着、以至于横冲直撞半点不懂察言观色的脾性,正巧于此不合时宜地发作了,他俯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迎上沈夜令人胆寒的视线,容色凛正地朗声道,“事关我烈山部生死,还请师尊暂时放下身段,于下界修仙门派寻求帮助,不失为一条出路。”
沈夜眉宇一沉、啪的一声重重合上手中木简,冷冷盯着谢衣看了半晌、瞳底渐渐地似乎泛起了些许失望,“你说……身段?”他轻而缓地重复道,凉薄的声音不高不低,语调漠然得有些异样,“却是至今方知,在你眼里,本座是这样的人。”
生于清气浓郁之地的上古神裔、擅驭灵气,烈山部人、尤其是诸位灵力强大的高阶祭司,以瞳为首、对于存活在浊气之中的下界人多多少少都自觉高其一等,在他们看来,这些弱小如蝼蚁般的生灵甚至与牲畜无差,但沈夜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曾如此回答欧阳少恭的问题:人与牲畜最大的区别便是人懂得约束自己,这样看来,下界之人与上古神裔又有何不同。况且他们至今能够全无病痛地活着,较之于烈山部人反倒更胜一筹,孰强孰弱早已做不得准,所谓尊严、正义、信念、坚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具有意义,事到如今,再拘泥于神裔的身份,实乃自恃过高、迂腐不化。
求助于下界修仙门派的事宜,沈夜早已考量许久,只是较之于谢衣,他身在其位、更能体会掌权者的心思罢了。
沈夜本意虽是如此,但为便于立威、平素皆以绝不示弱的倔强性格与铁血强势的冷硬作风待人,将心里所有的犹豫与挣扎悉数掩饰,由是旁人便都将他当作恶人看待,经常遭受误会、久而久之也懒得辩解,懂的人自然会懂,谢衣成为他的弟子不过七年、年方十八,看不透这些也是情理之中。
饶是理解谢衣心思,然而瞻前顾后数日积劳、加之对关于欧阳少恭的某些事耿耿于怀,沈夜压力本就严重超逾负荷,当下被器重的徒弟这话一激、一时心里五味陈杂,灰败的面色愈发难看,身体陡然一震、浊气之症竟于此时突兀发作!
沈夜痛的厉害、却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甚至连声闷哼都未发出,兀自攥紧双拳、闭目深深吐息片刻,待得那阵疼痛过去,再次看向似乎意识到什么,然而动摇稍瞬即逝、仍一脸正气的谢衣时,忽然觉得有些心冷。
欧阳少恭屡次提及谢衣不足,沈夜都从未想过要放弃谢衣,直至此刻,方才第一次有了想要另觅继承人选的想法——这些年,每当提及要他接任大祭司之位时,谢衣不是含糊其辞、便是推卸于瞳,一切不过是沈夜自唱独角戏、一厢情愿地逼迫,事到如今,当真是、害人害己。
“你且放心,”万般心绪皆深深埋藏于如往日一般冷硬强势的神色之下,沈夜淡淡道,“本座近来事务繁多、分身乏术,待得此间事了,自会亲自前去拜访。”
“弟子出言不逊,请师尊原谅,”谢衣恭敬地跪下,黑白分明的眼里目光恳切、灼灼仰视着沈夜,“但是时间紧迫,听说、听说师祖本为下界之人——”
“住口!”沈夜站起身、陡然挥袖厉声喝止,隐忍的怒火终于还是在提到欧阳少恭时不可控制地爆发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谢衣,道,“我烈山部人共有千户之多,折合具体数目约万人,你告诉本座,这么多来路不明、身患绝症的怪人,他们凭什么无偿帮助?何况即便本座握有筹码,谈判期间,难免发生不快之事,干脆拒绝便罢,倘若互相推诿,又该如何?流月城只剩百年,哪里有余暇配合他们玩笑。”
“……师尊从未尝试过,岂能就此断定?何况,师尊是否将人心想得太过险恶?”
沈夜顿了顿、突然有些好笑地重复道,“太过险恶?”他仔细端详着谢衣,愈发觉得这些年的教诲果真只是他自以为是,而这个人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从未变过,这么一想便失了辩解的兴致,沈夜无奈地摇头低叹一声,只耐心解释一句,“本座方才不是说,此间事了便会亲自尝试?”
谢衣皱了皱眉、面露困惑,对于沈夜坚持亲自前去、不肯用欧阳少恭这个闲人的行为十分不解,“可是,分明可以请师祖——”
“住口,”话说到一半,便再次被沈夜决绝打断,“这件事情,可以任何一人去,但绝不能是本座的师父,因为本座不愿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惯有的冷彻音色与无波无澜的语气,却听得谢衣整个人都怔了片刻。
在他的概念里,沈夜既忙于政务,便由欧阳少恭出面与下界修仙门派接洽,若能藉此救助族人实乃好事一桩,沈夜亦会高兴,皆大欢喜的事不去做定是碍于面子,却从未考虑过沈夜一切都已料到,竟因为顾忌欧阳少恭,将整个烈山部放在其次。
如今所谓的两全之法须得推迟实现,大抵也是由于结界初破,沈夜又无可以信赖之人、事事须得亲力亲为,是以案牍劳形,倘若平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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