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上古之时抑或今朝当代,以清气鼎盛名闻天下的诸山,一直以来都不乏修仙者与妖兽魔物以命相搏、洒血鏖战的记载,如今盘踞福地的几大门派几乎皆筑有封印妖物的禁地,饶是如此,墙围周边仍然妖物环肆、虎视眈眈,须得时时刻刻防范它们大举进攻。
修仙门派皆为体质适宜修仙之人,自五湖四海汇聚于此,再如何不济,至少都会一些基本的防身术法,然而流月城中居民多为凡体,倘若入驻此地,无异于圈中之羊,除此之外,虽为清气合聚之地、其浓郁程度是否足以支撑烈山部人无虞存活;福地有限且弥足珍贵、掌门是否愿意分予他们足以容纳一城之大的地域……种种它因,皆得悉数纳入思虑事宜之内,是以,相较于这些开放的地域,沈夜更愿意领流月城人前往不得法门便不能入的隐秘洞天,可以隔绝大多修为不精的妖物。
至于求助于修仙门派,主是意图询问他们是否拥有抑制拔除浊气、或者改变体质的法门。
“若我所知无差,太华山煌羽之祸距今应是已过百年,太华观初建、奠基不稳,观中弟子既须镇守煌羽封印,又要防范周边觊觎山中清气的妖物,想来当是分身乏术,而其创派祖师赤霞真人又长年云游,此时前往,实非良机。”欧阳少恭仔细阐述,“而昆仑诸派,所长似乎与医道无甚关系,天庸倒是讲究‘尊清抑浊’的修炼之道,然其擅长的封印之法却是针对强行侵体扰乱神思的外物,而非渗透骨血的浊气绝症——时间紧迫,便先往要紧之处,此处回头再行探访亦可。”
“言之有理。”沈夜微微颔首,又道,“依师父之意,何为要紧之处?”
欧阳少恭敛眸,神色晦暗不明,便如此沉默片刻,方道,“中皇山。”
第28章不识君(贰)
上古蚩尤之祸后,伏羲不满人界种种,于黑水都广的建木建造天梯,弃洪崖境登天而去,自此三皇分散,女娲为地界幽都之主,神农则久留人界四处云游。
要往地界幽都,须得由中皇山进入,翌日,欧阳少恭与沈夜一齐前往下界,六月中旬,北疆仍然白雪尽覆,触目一片皑皑,欧阳少恭脚一沾地便转过身来看向沈夜,虚虚握着他的手道,“可有不适?”
如此紧张的模样令沈夜心头一软,缓声答道,“无妨。”
沈夜今日穿着便服,一袭玄色映着背后的雪野,硬生生将脸色衬出些许灰败,他的手冰冰凉凉,能舒服到哪里去,欧阳少恭也懒得说破,不如尽快完事,二人便当即捏了诀,再一落地已是到了山脚。
幽都素来排外,中皇山设有法力禁锢,无法使用腾翔之术,索性二人修为高深,倒也未费多少力气便击退了阻拦的蛊雕,顺利抵达神庙前庭。一阵风卷着雪沫洋洋洒洒招摇而过,待得尘埃落定,古旧的女娲神像之下,一名老妪佝偻地扶着高出自身一截的青龙杖,宛如早已预料到他们此行,刻意于此等待许久——
娲皇殿堂上,纵然神体沉睡、只能将神识附于灵女躯体,太古上神庄严肃整的气场仍足够分明,欧阳少恭立即认出她是女娲,二人出于礼仪躬身拜过,甫刚重新抬眸,便闻一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空灵女声,“……太子长琴,与烈山部后裔,不想再度相逢,竟是此般局面……”
她诉说着感慨的言辞,语气却是无机质的平静沉寂,灵女的躯体俯视着下方卑微的生灵,目露悲悯,“太子长琴,你身负因缘果报、善恶业力混沌繁复,命魂四魄既已永铸焚寂,这二魂三魄尚未化作荒魂消散,想必便是用了那渡魂之法吧。”她顿了须臾,又继续说,“你非今世之人。”
这苍茫世间,诸如亡不复生、枯荣轮转、盛极而衰等自然法则,是谓天道,自万物蕴生之际便篆刻于星辰宫、地幽宫巨大的虚空命盘之上,乃绝对不可悖逆更改之物,而太子长琴执意抗争的,除却伏羲“寡亲缘情缘”的“天命”,更有这强横决绝、唯有死之终末的天道,由是他辗转世间千载,杀生无数的同时,无论本意是否只为与天争命,行动上亦拯救过更多濒临死亡的生灵。
类似于女娲这样心肠慈悲、重视生命,自我牺牲、利弊皆从善恶两面衡量的存在,如何处置亦正亦邪的太子长琴、欧阳少恭,应是最难之决断——概因神明强大,得以拥有改变仙凡命盘的力量,却也不可任意妄为,如今的太子长琴因缘业果牵扯众多,命运轨迹交错纵横,倘若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天地秩序扰乱,得不偿失,便暂且任其发展,三界生灵,自有规矩。
“不错,”欧阳少恭肯定道,他唇畔含着毫无笑意的浅笑,漆黑的瞳中光华晦暗莫名,“不瞒女娲娘娘,在下前一刻还焚身火海,再一睁眼便已身处陌生城池,更有滴水不漏的伏羲结界,于此,娘娘似乎并不觉有异,或是曾听闻过相似之事?”
“不曾,”殿上灵女却只缓缓摇头,“时光轮转,吾之神力日渐式微,神明自封强大,然而天道之下,与蝼蚁也无甚分别,无法参透亦无力改变,吾感慨天道无常已久,是以这些闻所未闻之事的发生,也为理所应当。”
又是少顷的寂静,而后,这位太古上神说出了带着强烈个人倾向、十分偏颇的言辞。
“如你这般的‘寡亲缘情缘’,着实难以轻易揭过……因果循回,或许,这一世,是天道偿还于你。”
欧阳少恭垂眸,沉默良久,突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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