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他似乎也知道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奶水,于是干脆地放开涂先生的背心,无声地痛哭起来。这婴儿也饿了很久,柔嫩的小脸一片斑驳,东一道西一道的泪痕就像刀疤,割出许多或深或浅的痕迹。
胡先生突然叹息一声,整间屋子的空气就如弦被崩开,冷凝的气氛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就是被抛出去的奶瓶,涂先生手忙脚乱地接住奶瓶,抬头呆呆地望着胡先生。
“既然要养,你们就负起为人长辈的责任”,胡先生脸色凝重:“你们既是父亲,也是母亲,既是朋友,也是敌人,从现在开始,桃源镇不准有任何人提到‘真正的人’和‘化形的人’,你们既然如此选择,就要为他创造最好的环境。”
“那…整个小镇都要这么做吗?”
项先生举手提问。“整个小镇,都要为了这个人类的幼崽改变”,胡先生把头转了过去,斩钉截铁:“从现在起,要让这个幼崽融入到桃源镇的氛围里,所有的人,都要陪着他一起长大,所有的人,都要学会用人类的语言交流,所有化形的人,都要永远保持现在的形态。我们虽然不用人类的计时方式,但是你们如今的外在形态,都在人类的十二、十三岁左右,随着这个幼崽的成长,你们也要跟着成长到三十岁,明白了吗?”
“还、还有问题!”吕小姐举手:“那他长大了如果想背上行囊闯四方,怎么办?”“让他走啊”,胡先生把手里的文件夹‘咔’地合在一起:“桃源镇不可能永远封闭,终有一天,它会和人类社会连结在一起。”
“抢到了抢到了抢到了小涂小吕老项我也帮你们抢到了!”
施先生欢呼着驱赶自己滚圆的身躯由远而近地滚过来,刚滚到门口就被胡先生踩着裤腿给压在了地上:“抢到什么?”施先生顿时被吓的口吃:“红、红、红米手机。699。”
“不错,为了几部手机,居然不惜跑到旁边的小镇去取快递”,胡先生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飘过去打量涂先生怀里的小崽。那娃娃捧着个比他的头还大一圈的奶瓶,嘴里咕噜咕噜灌的格外惬意,胡先生于是接道:“从河边捡的,就姓何吧。为了庆祝你们抢到手机,就叫米吧。”这个婴儿的名字就被如此不解风情的老板给拍板决定了。
看着何米从小猴崽慢慢长大,真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他会说的的一个字是“凸”,第二个字是“绿”,第三个字是“坏”,这些字代表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他会趴在吕小姐怀里打呼噜,骑在涂先生脖子上把他当马骑,坐在胡先生办公桌上玩那些形态各异的文件袋,有时候他还会从项先生嘴边抢美食,项先生总想打着喷嚏将他卷起来,可惜这个想法总会被吕小姐的连环夺命瞪给扼杀在摇篮里。
等何米长到三岁的时候,胡先生抱着他去了福利院。
涂先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跑,扯着胡先生的衣角不想让他走,他依依不舍地看着何米,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胡先生:“能别把他送走吗?我舍不得,胡先生…您也舍不得吧。”“如果在人类社会,这个幼崽会被人领养,或者被送到福利院”,胡先生边走边说,并没因涂先生而停下脚步:“幼儿时期的教育非常重要,要让他在接触到外界事物之后,也不因自己的存在感到突兀。打个比方,你从生来开始就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然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你的生活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是和身边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突然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身边的人都不是人类,他们是披着人类外皮的异种人,在外皮下的身体长满了腐虫,有着硕大的流着脓水的眼睛,还有能将你一块块撕开来的血盆大口…你会怎么做?”涂先生被他说的脚下发软,囫囵着就想反驳:“我们…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胡先生站在福利院门口,突然轻笑着回过头来:“别自我感觉良好,你的优越感是建立在‘我讨人类喜欢’的基础上的。”
胡先生按响了门铃,福利院的冯阿姨提着裙摆跑出来,高兴地接过了三岁的何米:“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了。就是这个人类小孩吗?长的白白嫩嫩的,真可爱啊。”
何米在她怀里挥舞着手脚,往涂先生那边拼命地伸出手,他似乎能察觉到自己要被送走,于是摇头晃脑地表示反对,那双乌溜溜的瞳仁闪着惊惶的光,望向涂先生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胡先生提起涂先生的领子就往回走,丝毫没有被后面那小孩的隐忍无措而惊扰,涂先生忍不住走几步就停下来,痴痴地望着那边舍不得离开,胡先生叹息一声,不得不揉着太阳穴把他拉走:“他长大后会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但他一定会再来我们这里工作。”
“您怎么知道?”涂先生慌忙竖起了耳朵,连嘴巴都在惊讶中裂成了三瓣,胡先生从兜里掏出一只萝卜,擦都没擦就送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胡先生双手插兜,转头便走:“我说过的话,是一定会发生的。”
说的也是…联想到那个随便编出来的传说…胡先生简直…
十七年后,黑发棕眼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递过了一份简历:“您好,我的名字是何米,想要应聘贵公司的服务岗,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
涂先生呆呆立在门前,手里的文件呼啦啦掉了一地,汹涌的泪水立刻涌上了他的眼眶,他努力抑制着想要扑过去抱住何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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