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致我远行的朋友。”
“要求多。”他笑道,但还是顺从我,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得认真。在我记忆中他就没做过作业,这次终于正儿八经拿起笔了,边写着还不忘嘲我道:“听题目就知道肉麻得很。”
我没理他,继续念到:“不知人生的前路上还能否与你相遇。致远行的你,冒号,再见。隔一排,破折号,题记。”
“哇哦,写个作文玩这么多花样。”他勾着嘴角笑道。
“你少废话。”我脸红道,等他把题记写完继续道:“这篇周记写给我一个朋友,他是个不爱说话怪人。”
“哦。”他盯着我呆呆地回我一句。
“哦什么哦,写啊!”我朝他瞪眼。
他悉悉索索写上。
“我们从不对对方说‘你在我心中很重要’这样的话。”我道。
他笨拙地在本子上写完这句话。
“你在我心中很重要,要加单引号。”我提醒他。
他加上。
“却默契的,对对方想说的这句话心知肚明。”
“最开始相处时我只以为他接近我是出于同情。”我一字一句念到,“但在他跟我坦白之后我发现他接近我的理由比这还糟糕。”
他傻笑两声。
“生活跟你开的玩笑很多,比如,跟一个与你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成为朋友,甚至又从朋友变成更亲密的关系。”
我等他写完,继续道,“我面对生活的安排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我感到无奈,却又从未如此幸福过。”
“下一段。”我提醒他道,“他曾经问我,这么多人宠着你,你没有感觉吗?”
这次他聪明地加上了单引号。
“我说,有感觉啊,被宠腻了的感觉。我只回答了一半。”我道,“后半句话是:我也宠着你,就像那些宠着我的人对我好那样对你好,把你宠到反胃,可以吗?”
他侧过头来盯我看了许久,复杂的眼神中,我读不出他想说什么,只能明白他难受。
“看着我干什么?写啊。”我假装凶他道。
他埋头写下那句话,手轻微抖动着。
“他在我眼中是一不良少年。”我继续道,“却又没人比他更好。”
“记得以前的某个晚上,我们闭着眼睛谈及梦想的时候,我问他长大之后想干什么,他说他想打篮球,想像姚明、易建联一样。后他又反问我。我说我想当作家,把生命中的每一件难忘的事情都当做故事,自嘲般讲给别人听。”
“他开玩笑说‘那我在里面叫什么名字好’,我答‘易建联怎么样’。我俩当时只笑,如果我不告诉他,那他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笑容背后是那么的宁静。我所追求的,理所当然的自信。”
“关于他的故事一定会有,我一定能写出来,他把这一切看得那么自然。”
“他跟别人打架,他朝那些侮辱他梦想的人怒吼,他也不会知道,我竟从他这些无意识的动作中被鼓励。”
“而得知这一切是为保护我之后,那种兴奋感只能用流泪来代替。”
“下一段。”我提醒他道。
“生活从来不是公平的,比如有些人只能学习,有些人却有自己想走的路。我曾想在这两者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但是那太难了。我如此平庸,中考、高考、考研、工作,一切从我双脚沾地那个时候就被父母安排好。”
“他勇敢地想面对自己的梦想,却不能在我所在的世界得到承认。”
“有人觉得他选择离开是他不得已的举动,但其实那是他生活真正的开始。”
“如果我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留在我的世界,这样会不会太自私?”
“事实上我正在这么做。”
他又停下笔,转头看着我良久。
“我却更害怕听他说‘只要你想让我留下,我就哪里都不去’。”我低头,五指扣得更紧。
“我没有资格让每个人都满足我那狭小得可怜的心胸。更何况他是我如此重要的一人。”
他转头继续在本子上写,眼眶红红的。
“不知未来还有没有这样美好的‘不期而遇’,所以我想对他说‘再见’。”
“或许一年后,或许多年后,或许等我们两鬓斑白,或许那个时候我们还能相拥,或许那时候我们只能点头笑笑。”
“哪怕是一面也好,已经淡忘所有的感情也好,我想再见到他。”
“他是如此重要的,我心目中的仅此一人。”
“我选择放手,掺杂着强烈的期望放手。”
“再见,并且希望我下一次对你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你已经走上了自己一直寻找的那条道路。”
“你不要说了。”他语气恳求道,眼睛大睁着,泪痕留在脸上泛光,眼泪大颗大颗滴到我本子上,染出一团一团的泪渍,“别说了。”
我闭上嘴。
他握着我的手不安的捏着,浑身发抖。
我将头抵到他肩上,“我好爱你。”
他不抬头,无声地落泪。
“卧槽,你别哭啊,像我在欺负你一样,”我用手去擦他落在我本子上的泪渍,看到自己手上戴的那戒指,心中莫名难受。
“什么时候轮到你欺负我?”他轻笑。说罢把拿着笔的手盖到我手上,大拇指不停擦拭那戒指,未几又用笔在我无名指上写下‘我好爱你’。
写好后弃笔而去,头也不回出了教室。
我幼稚吗?我只初二而已,就恋爱了,还同性,还nuè_liàn。
我也觉得自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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