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马上从秦晋的话中看到了一道豁口,这就足以使他名正言顺的安抚崔涣,然后将其留在政事堂。
“崔卿有偏见之失,罚俸半年。但是,既无实过,若因此而辞相,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了?说朕没有识人之明吗?”
这句话切中了崔涣的要害处,他当然不能也不会说天子没有识人之明,而偏见之失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不过被李辅国以言语相激之下,羞愤难当才有了辞相之语。现在天子以小过委之,表面上看是责罚,但确实给他搭了个下台的台阶。
如果崔涣看不明白这一点,不明白李亨的一番苦心,那也就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
“老臣知罪,领罪!”
李亨见崔涣松了口,紧绷的身体不由得松了劲,只要这老头子不闹情绪辞相,一切都好办。
“有过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朕也有一言相送,为了朝廷和睦之大局,希望崔卿莫要再针对秦晋就是!”
闻言,崔涣汗颜。他确确实实是针对的秦晋,可初衷恰恰是要给朝廷以安稳。然则,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在这次针对中,他不但败的丢人之至,最后还是在秦晋的引导下,天子才给他铺了个台阶。
崔涣自问从不以私人恩怨左右自己的决定,可现在也有些迷惑了,他当真把一颗心摆放的公正了吗?如果是因为针对而针对,那岂非是舍本逐末了?
如此种种,虽然如一团乱麻摆在了眼前,但他还是从容的转向秦晋,并深深一揖。
“秦大夫请受老夫一拜!”
秦晋也没想到,这个耿介刚烈的老头子居然说认错就认错,他哪里能安然受了崔涣的一拜?赶忙跳了开去,让开崔涣的正面。
“崔相公折煞秦某了!”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该说的李亨都已经说完了,再说就等于是画蛇添足。
在场的人都隐隐松了一口气,只有李辅国一个人心事重重,所有不顺心的事都攒到了一起心情如何能好得了?不过,虽然不能因此而扳倒崔涣,但只要能带着机会挤兑挤兑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如果是奴婢被人如此恶意的冤枉,也不会受这一拜的!奴婢听说,汉朝时,诬陷是要反坐的,不知崔相公如何解释?”
崔涣今日差点中了李辅国的激将之计,多亏了秦晋的既往不咎与天子的照拂才没有灰头土脸的离开长安。
实际上,崔涣是有大志的人,如此辞相又怎能甘心?但本性使然,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和道理,也只能咬牙承担责任。一旦走出了误区,他的头脑也澄明了,对于李辅国这种不痛不痒,又阴阳怪气的话则完全当做听不到。
李辅国一句话问了出去,众人心里都是一紧,心道李辅国怎么就揪着崔涣这倔老头不放了?如果当真逼得崔涣甩手而去,政事堂里一时半会还真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替代人选。
只不过,在看到崔涣完全无视了李辅国以后,秦晋也觉得暗暗好笑。看来非常之人就得用非常之法来对待。李辅国胡搅蛮缠,崔涣就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如果跟着纠葛下去才是愚蠢呢。
看来,崔涣这老头子也不算蠢,至少还知道怎么还之以颜色。除此之外,秦晋还在李辅国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什么叫他也不受这一拜?还有诬陷反坐这种乱七八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有种挑拨离间的味道。
此前,李辅国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他还以为这宦官当真转了性,便也没有任何偏见的乐意与之合作,现在看来此人贼心不死,只是藏得更深了而已。一念及此,秦晋提醒自己今后凡事都要小心,尤其是这个李辅国,万一不小心折在此人手中,那就是阴沟里翻船啊!
就在秦晋暗想着李辅国的奸诈毕露之时,李亨和崔涣最忧虑的还是永王李璘叛乱之事。
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崔涣又向李亨推荐了一个人。
“臣建议,以汝南郡太守来瑱为淮南西路节度使,与高节度东西呼应,夹击李璘,则可万无一失!”
李亨也是眼睛一亮。崔涣这个建议当真是谋国之言,让高适去淮南,再用来瑱加上一重保证,如此一来就算不万无一失,失败的可能性也被大大降低了。
来瑱此人自安禄山造反以后,先后南阳、颍川等地做过太守,屡屡挫败了叛军进攻淮南等郡的兵锋。此人与高适一同行事,再合适不过。
李辅国还是有点不甘心,对崔涣的建议冷嘲热讽道:
“行军打仗最忌讳领出多门,两两相制,到头来只怕落得个两两相败!”
“李辅国,住口!”
李亨实在忍不住怒声呵斥了李辅国。这可把李辅国吓了一跳,自从他到李亨身边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呵斥,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但家奴就是家奴,哪怕天子家的家奴也是一样,李辅国马上本能的匍跪在地上,把脸死死的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看起来竟像一只可怜的小鸡雏。
秦晋暗叹,李亨终于难得的发了一回怒,但那也胜不过李辅国精湛的演技,别看他现在一副可怜的模样,但只要出了这殿门口,便还是那个一人之下的李辅国。
偏偏李亨就最吃这一套,见李辅国像是个被吓坏了的小鸡雏,心中难免升起些许不忍,也暗责自己出言太重,其实完全可以换另一种方式俩阻止的。
只是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是肯定收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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