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死心塌地的魅力,怎么师门上下全瞎了眼。
我用了隐身诀,小心翼翼地蹿进后山的一个山洞。此处有不知哪位师祖设的屏障,等闲之辈进不来——非等闲之辈也不会在如此偏僻的角落闲逛。我在玄遥派呆了这些天,知晓这山上的时间太久,许多东西已经不再会变化。
“你留在这里。”我说,狐狸的毛色雪白,杏眼偏长,甚是可爱,我没忍住,拍拍他的脑袋,“我每天会来看你。”
他望着我,动了动耳朵:“上一回,我等了你有一千年。”
不是,狐狸,你对我不是一片丹心向太阳,眼瞎得惊世骇俗,为何突然犀利起来?
“……这次,不会。”
他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别抛下我。”
我被他感动,世间待我如此痴心的人太少,能活一个是一个。哪怕是为了他好,也要想尽法子,送其回人间,然后忘了玄遥山上的一个倒霉魔头,在人间做一只逍遥快活的有钱狐妖。
“好。”我说,十分坚定。
偷偷养一只狐狸并非大事,但我依旧担心这世上的万一。于是把自己本命之剑赠予他,即便有人发现,冲着这柄剑,也不能怎么样。若是日后我身败名裂地倒霉,那也是一代魔头的剑,十分值得珍藏。
狐狸虔诚地接过去,每日用妖气精血保养,叫人自愧不如。我的师兄弟缘十分一般,倒是徒弟缘好得天怒人怨。可惜我不能庇佑他多久——甚至不拖累他已经算上佳的运气。
九师妹偏好炼丹,丹药常有奇效,当然,有奇效的药必然也有叫人头大的坏处。比如有一琼浆,可促进人的修为境界,但也能叫人失去百年的记忆。于凡人而言,百年就是一生了。没了回忆,他们会十分痛苦,茫然无措。所以这种琼浆少有凡人求,而修仙之人也看不上这一星半点的修为。
我觉得九师妹颇有远见,这玩意儿,简直是为此时准备。
只是还有许多细节上的麻烦。譬如狐狸不是傻子,多少要追问一下空白的百年;譬如有没有人会多嘴多舌,让这药吃了等于白吃;譬如……我终究觉得有些遗憾。
如果他对我的情谊只与我三师弟相似,那我能心安理得地让他记住我。
我去找九师妹的炼丹炉,不幸与她相遇。她问:“师兄,你在浅草园做什么?”
我记得这里曾是炼丹房,如今却成了一片绿意融融的药田。山上尽是一些守旧的榆木疙瘩,动块瓦都要感慨这是祖师遗迹。想不到九师妹倒是不太迂腐,这么大的工程也做成了。
我粲然一笑:“随意走走,挑一块好地日后安息。说起来,你也不亲自种药了——这些人你的师弟妹还是你弟子?”
她的注意被转移,理直气壮道:“挂名的师弟师妹。”
种药的并非都是年轻人,多是青壮年,还有几个甚至显了老态,我诧异道:“可入了门?这样的,有些怕是连辟谷都未成吧?”
“师兄好眼力。”她说,“他们虽是挂名的师弟师妹,但多半是南边的流民。我总不能一一带其入门,只能一面庇佑他们,一面用种药看其是否有灵气,有灵气便授予弟子之实。”
她回答得有理有据。可惜如若有人能自行登上玄遥山祈求庇佑,那么他们在人间也得是一乱世英雄——否则玄遥派可变为香火旺盛的寻常道馆,是人都能来求拜财求子求姻缘。
我笑起来,指着一老者道:“他也登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逐日台,祷告三年,诵经书万卷,然后得玄青鸟眷顾,叼其上山?”
九师妹的脸白了一下。
“当年我私自带怀仞入玄遥山,改其命数,师父震怒,令我不得与之有纠葛。我不过与他有三年半师之缘,便要替他一回天劫,肉身消弭。你呢?”
她的脸色惨白:“师兄,你不懂……”
“不过百年,师门衰落于此?”
她的眼角泛红,像撂蹄子的马驹:“当年师兄肉身消弭,魂飞魄散,那便是逍桐师祖魂尽,玄遥山灵气殆尽。师父一人散尽修为支撑百年,没有灵气,草药无法自然生长,只能靠人力。师兄,你当我们想么?”
我笑了起来,努力找出一点纰漏:“我现在不是活着吗?”
“你丢了逍桐师祖的魂魄。”
我听见远远的雷声,那是弟子说出门派禁忌的警告。
九师妹畅快淋漓:“唯有你的魂魄消散,逍桐师祖才会重现人世。可是师父疼你,不肯死心,总想叫你的魂魄与师祖共存……”
一道天雷轰隆隆地席卷而来。
我抬头,有一刻灵穴几乎炸开。
她看着我,一字一顿:“虞子矜,这是你欠我们的。”
天雷劈下。
我挥手,念了避字诀。
九师妹的天罚和我的天罚,果然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我呕出一口血:“你啊……你看二师弟那么恨我,有说过这话吗?怪不得你比不过那小子。”
她不说话,我慢慢站起身:“你炼丹房在哪儿?不给师兄也给师祖未来的壳子止个血。”
“还有,纵使师祖魂归原位,就你的孽业,也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趁早……好好行善积德。”
我自己捞了些许丹药,聊胜于无地治疗一番。然后如愿以偿地藏了私。
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自己一人苟且偷生,师父想叫我死得像个英雄,可是我自己作死,硬是明白了自己要还清的孽债。
作者有话要说: 单机游戏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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