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摇晃着双手,对母亲说,不用买这么多。母亲听到他的声音,在原地愣了几秒。她说,应该的。说完,她面上带着嫣然的笑容,将手轻轻抚过他的发顶。
那天晚饭,哥哥吃得异常缓慢。他最后一个吃完,吃完之后,端着碗筷到水槽边开始洗碗。母亲拦住他,他依旧固执地洗着。我在厨房外远远看着他,哥哥趁洗碗的空档抬头,也远远地看着我。
洗完碗,哥哥走过客厅,看到我在看电视,瞬间他的全身僵硬了,他以前似乎从没看过电视,他对电视的最初印象就是播报地震情况的灾星。然而那天,我在看动物世界,是随意选择的频道,他也跟着坐在沙发上,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在离我最远的斜对面。我不经意间看他,他的脸上写满了新奇。
哥哥先是跟着我看电视,之后,开始跟着我在书房找书看。他看书的时候异常吃力。他凑近了头,用手指点着每一个字,生硬地拼出字上的拼音。那些字是一个一个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清脆的童音割裂着词句,叫人听了觉得很别扭。他并不理解它们的意思。他从来不问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教他。
于是在上小学之前,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孤独而安静的时光。
第4章4
入学之前,母亲为哥哥改了名字。她没有询问哥哥是否改姓沈,而是保留了他的程姓,只将我哥哥的乳名换成了单字皓。
他们的山村有着对白石神的信仰,以至于我的哥哥对石英石这三个字向来深恶痛绝。
哥哥跟着母亲来到这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除了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块白色石头。那块石头一直被放在他的床头柜上。我的哥哥后来为我解释白石神的信仰,他说泥石流爆发的时候,这块石头就埋在他的脚下。他日日夜夜祈祷白石神的出现,以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等哥哥长大之后我曾问过他,为什么那次灾难中,只有你活了下来。他说,他本来不喜欢上学。那时候他一年级,在他们那黄土垒成的破破烂烂的小学堂里上课,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样离开教室,怎么样和其他的小孩去爬山捉虫洗澡。地震发生的那天,他的心中突然萌发了超常的勇气,下课的时候,从学校里逃了出来。逃课的新鲜感给了他无限的刺激和动力,他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奔上了山顶,俯瞰着缩小了的村庄的全貌,抬头,太阳和云层仿佛伸手就能够到。
山里的小孩从不怕太阳,我的哥哥也是。那天,他沐浴在阳光中伸着懒腰,尽情呼吸着他那时所不知道的名为自由的空气。而后他听到,遥远的大地深处,传来了一阵阵持续的轰鸣。那声音起初很沉闷,随后越来越尖锐,直到他除了自己的耳鸣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大地开始抖动,他抓着最近的树枝,紧紧贴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野被浑浊的黄色所覆盖。那一片流动的黄喑哑无声,除了耳中令人抓狂的尖锐轰鸣声外,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直到踏进小学的教室之前,哥哥都以为他还在梦中。
我和哥哥接受着同样的教育条件,我们之间的成果却是千差万别。哥哥的阅读能力和普通话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他在假期的尾巴上看的那些书和电视收效甚微。第一次班里的语文测试,他得了十五分。这在小学一年级的学生面前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分数,他成为了整所学校不及格记录的第一人。
母亲担心他的学习,他红着脸,说其实大部分的试卷他都看得懂,只是理解起来有困难,写字的速度又很慢。他必须全神贯注于写字本身时才能勉强固定住那些七扭八歪的汉字。更别说抽象的数学了。
毫无疑问地,哥哥的成绩在班里倒数第一。我们兄弟两个一头一尾,把班级的名次整个包围起来,一时也传为奇谈。
哥哥对于这些并不是很重视。但是老师和母亲都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安慰他、鼓励他。学生当久了,他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我们的世界里,学习和看书看电视不一样,学习不是平常而普通的生活内容,成绩对于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来说有着决定性的衡量作用。
在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还有许许多多哥哥以前根本无法接触到的规则,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领悟到这些规则的细目。开悟之后的进步是非常显著的,哥哥不需要多少努力,只要模仿他人的行为就能遵循它们。而他的内心深处,却对之一直保持着将信将疑的逃脱。他瞒过了所有人,却从来不想瞒我。
每一次考试之后,我们都会把考卷让母亲签名。母亲看我的试卷的时候很淡定,仿佛我考再高的分数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看哥哥的试卷,眉头皱得一次比一次深,她把试卷还给哥哥,我和哥哥彼此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哥哥自动自发承认错误,保证下次一定努力。然而他在进步,所有刚刚启蒙的孩子也同样在进步,他的最大进步除了在及格线徘徊以外收效甚微。母亲又说,乖孩子,不用担心,让阿睿帮你补课。
我根本不想管别人学习的事情。然而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自觉学会了服从母亲的命令。说不上厌烦,当时我也有空闲。我拿过哥哥的试卷,翻了两翻,嫌弃他,这都不会,光长个不长脑。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的原则是,你和我的利益无关,我就不必对你虚与委蛇。以至于我的哥哥很长时间都以为,他的弟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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