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六房对应朝廷的六部,又别有称呼,人以“富贵威武贫贱”六字相对。
户房掌管本县的户籍、田赋、财税、婚姻,各种油水数不胜数,故而应个“富”字。吏房管着全县的里甲、保正、乡官,还有本县吏胥档籍,自然是“贵”人了;“威”是掌管刑狱的刑房。各种黑幕传徒不传子,自有威严;“武”自然是兵房了;礼房负责本县的考试、祭祀、礼乐、旌表,因为只有考试或是学生孝敬的呆出息,所以算是贫的;至于“贱”。就是指的工房。因为管着一县的修造河工,听起来都是贱役,故而得名。其实他们暗地里偷工减料,恐怕比户房还要实惠。
当然,仓库和粮库更是富得流油。以至于有官谚说“做官不如做娼(仓),做娼(仓)不如从良(粮)”。不过这两个位置都只有实惠,缺乏影响力,遇事扔点银子喂饱就行了,没资格出现在席面上。
徐元佐这对银钩赌坊下手,削减了刑房的好处,拉来了其他五房,正是因为刑房对他来说实在没有直接益处。他本人是生员,只要戴着方巾就不用担心被人用刑。加之徐阁老的光环,难道还怕官司?
其他五房对徐元佐更为重要。
户房。那是仁寿堂收税的合作者。没有户房出面,仁寿堂就是非法包税;吏房是仁寿堂行走各乡的保护伞和介绍人,否则谁肯给唐行的土财主面子?兵房是徐元佐稳定获取制式装备、冒名巡检司办事、建立私人武装的门路。没有兵房的支持,如今扩充到了三百多人的护院队,那妥妥就奔着造反去了;礼房嘛,徐元佐身为县学学生,天天旷课不交作业,就连考试都不到场,多少要表示一些;至于工房乃是华亭县的包方,徐元佐还有一家建筑社要从中拿工程。建立更广泛和更深入的关系绝对不会吃亏。
李文明居中联络,领头压制刑房,是先锋大将。何况日后用到他的地方更多,给他二十两绝对物所值。徐元佐一边对郑岳的清廉表示钦佩。但是也为郑老师不肯抛弃操守而遗憾。还好郑老师的这位幕友很识相,而且人生观很健康男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姜百里作为执行人,与众人敲定了分润方式,一应众人各个喜笑颜开。
李文明又道:“近日听说有汪洋大盗丁不三流窜到了南直。此人最为好赌,各地赌坊都当着意。唔,银钩赌坊的老丁也是姓丁。莫非是同宗?”
邢办已然出卖了老丁,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当即道:“起码五百年前是一家。他家赌坊该当好生查探。”
县衙一众人等纷纷表示认同,兵房更是愿意帮着调动巡检司,去泗泾认真捉贼。
姜百里顺利完成了任务,欣然告退,去写报告了。
却说泗泾一霸丁原这天得了艾嫂派来的小厮告急,连忙招呼了平日养在场子里的泼皮喇虎。这些人无不是好勇斗狠之辈,没事时帮丁原看顾场子,有事了出去打架斗殴,给人扛罪,基本上也算是没有挂牌子的打行青手。
丁原招呼了这些人,叫自家兄弟带队,赶往艾嫂家的私门头保护自家赌桌。谁知这一去就如泥沉大海,丁点消息都没了。等他觉得情况不对,派人再去打探,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麻烦:那些浙江客人比官兵还能打,竟将他派去的那些无赖都打趴下了。而且他们打赢了还不放人,更是得理不饶人,说要将这些人送官。其中自然有他兄弟。
丁原倒是不担心见官,每个月五十两银子绝不是一笔小数目。邢老七不至于拿钱不办事,但是这些客人到底什么来路实在让人头大,若是不查个清楚,那连睡觉都不安稳。他正要派人去查那些浙江客人的底细,却听外面来了个砸场子的。
“我家老爷让你开大,你听不懂?”
一个壮汉踩在庄家背上,扯着那庄家的耳朵,和和气气说话。他声音越是平缓,却让人越是惊恐。刚才这壮汉打人的麻利劲,很是叫人胆寒。
丁原走到赌厅里,看到赌客和伙计都围了圈看热闹,没一个人在赌钱,心中已经腾起了一股怒意。再看那壮汉将自己镇场子的弟兄打得满地哀嚎,又扯了庄家的耳朵说那些狗屁不通的话,更是怒火冲天。
“这位朋友,说话可是要讲些道理!”丁原本人也是七八尺身高的壮汉,当年在松江府以能打能扛而闻名。安六爷不敢在泗泾这么个繁华之地立码头,也是碍于此人的威名。虽然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但是丁原每日里还是要打熬力气,锻炼拳脚,以免丢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总算出来一个看似能打的。”
那壮汉自然就是刘峰了。
从艾嫂家出来,牛大力教唆徐贺来银钩赌坊玩两把。徐贺此刻哪里还有赌钱的兴致?但是他想着银钩赌坊是人家老窝,说不定就有能够教训刘峰的能人。奔着这个阴暗得说不出口的目的,他扭捏一番方才采纳牛大力的建议。
进了银钩赌坊,徐贺也不浪费时间,直奔玩骰子的赌桌,第一局上来便是要“大”。庄家又没有顺风耳千里眼,哪里知道艾嫂家的事?看看桌面上的赌资,根本不理会徐贺,仍旧循着自己的安排开了个“小”。
徐贺也不管银子的事,就把眼看刘峰。
刘峰呵呵一笑,跳上赌桌,提了庄家出来一顿暴打。赶来镇场子的喇虎刚想恃众欺寡,便被他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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