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耐与慕容廆两雄并立的局面,随着慕容耐的身亡而告一段落。然而漫长的战斗并未就此结束。据说,大棘城陷落前,若干慕容耐忠心部下掩护他尚在稚龄的幼子慕容龙城侥幸脱出重围。这批人数量虽少,却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兼且忠心耿耿,矢志复仇。他们以少主为号召,坚持与慕容廆对抗。慕容廆几番调兵遣将,却始终奈何不得这帮流窜于塞北各地的亡命。整个慕容鲜卑部族的局势也从未真正安定。
转眼多年过去了,当年那批慕容耐的心腹部下渐渐凋零。可是慕容廆发现,已成年的慕容耐幼子慕容龙城,同样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慕容龙城曾奇袭轻骑外出的慕容廆,以至于慕容廆重伤垂死;也曾单人独骑于万众之中击杀率军征伐扶余的慕容廆得力大将孙丁,导致五万鲜卑大军一夕逃散。自永康年间至今,神出鬼没的慕容龙城连番刺杀慕容廆本人以及他的下属,万骑以上豪酋死于慕容龙城剑下的十余人。慕容廆对部族的管理因此几度陷入瘫痪。数年之间,黑衣刺客慕容龙城之名传遍北疆,令人闻风丧胆。
慕容廆想尽了办法对付慕容龙城。他调动精锐的铁甲卫军设伏,慕容龙城却一步杀一人,轻易地突出重围。他又重金延请各族豪杰担任护卫,可那些所谓的无双勇士很快都化作亡魂。慕容廆百般无奈,甚至派出使者试图与慕容龙城谈判,以谋求和解。可是第二天,那使者的首级居然被挂在了昌黎城头!
此等人物,虽系区区刺客,却能牵动北疆巨族局势,非寻常可比也。诚如太史公所言:“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邵续轻咳一声,慢慢地道:“常山贼虽然势大,但在朝廷眼中,也不过是芥藓之疾。因而数十年来版籍文书往复之中,并未有人特意提及其首领为谁人。胡寨主,你可确定,那常山贼的大当家,便是慕容龙城。
胡六娘自然有其独特的消息渠道,既然如此说来,便是确定无疑。邵续的言语毕竟还是客气。朝廷官吏欺上瞒下惯了,在正式的通行文牍之中,岂止常山贼、代郡的各路贼寇想必都根本不存在吧。大晋天下河清海晏,方当偃武修文之时,区区毛贼小事尔,何足以污朝堂衮衮诸高士之耳耶!至多不过提上一句代郡民风剽悍罢了。这样的朝廷,对地方形势的掌握如何能及得上伏牛寨的胡大寨主。
对于常山贼的首领,朝廷茫然无知,太行绿林却早有传闻。据说此人自称姓慕,甚是年轻,永宁年间与百余部下投入常山,经过数年经营,渐渐成为常山群盗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元康九年,因代地道路不靖,时任幽州刺史的石尟遣军万人前来清剿。朝廷大军所知,群贼无不溃散。然而兵至潘县宿营时,竟被这慕姓青年以八百轻骑一战摧破。由此,常山贼势大难治,代郡群胡无不慑服。皆以‘大当家’尊称而不名之。
这慕容龙城,原来就是常山群盗的大当家么?
“慕容廆多年以来绞尽脑汁百般搜索慕容耐的余部,却始终侦查不到他们的据点所在。若慕容龙城便是常山贼的首领,这便可以解释了。慕容鲜卑的势力集中于平州、营州一带,慕容耐的余部却潜伏在幽州的最西端。两者远隔千里之遥。慕容鲜卑的手,如何伸得到那么远去。可是,他们又如何与段部鲜卑扯上了关系?”这常山贼背后的内幕实在复杂,众人绕了半天,这才回到最初的话题。
楚鲲这时终于将马肉给烹饪完毕,端了个盆子一一分发,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胡六娘拈了一小块在手,继续道:“段部、慕容,同为东部鲜卑的强宗大支,两家的势力范围又犬牙交错,因而彼此明争暗斗,素来不睦。慕容氏纵然世代领受鲜卑都督之职,也对段部忌惮万分。昔日慕容氏两家内讧时,慕容廆娶了段部酋长段阶之女为妻,以此表示对段部的恭顺。然而,当慕容耐势强之时,段部对慕容廆的支持也很有限;到慕容耐丧命、慕容廆统一慕容鲜卑的时候,段部则对慕容耐的余部大加优容。前后两端的做法,都是为了压制和削弱慕容鲜卑的力量。”
她看了看身边众人,加重语气道:“段部费了这么大力气养着这拨慕容耐余孽,就是为了给慕容廆添堵。那慕容龙城本是厉害人物,又拥有段部的支持,故而这些年来常山贼的实力膨胀极快,在东至沮阳、西至汪陶的广大区域里肆意妄为,无人敢捋其锋。”
“也就是说,常山贼与段部,看似分处代郡东西两端,其实乃是一家。常山贼不过是段部握在手中的一把刀子?”薛彤沉吟着问道。
“正如薛将军所言。”胡六娘微微欠身。
“既然如此……常山贼已经倾师攻来,段部是不是也将有所动作呢?这可有些出乎咱们的预料了……”丁渺难得地皱起了眉头:“何况,段部鲜卑豪帅段涉复辰的部民就在沮阳、居庸一带驻足,若他以轻骑直取萝川,朝发夕至!道明,这该如何是好?”
丁渺这番话,隐约有几分质疑的意思。他是地位不下于陆遥的二千石将军,在座众人里,也只有他敢于如此。
陆遥麾军在代郡纵横厮杀,借着拓跋鲜卑正忙于筹备祭天大典,而周边俱都屏息以待的时候,将处于各强族夹缝间的代郡彻底搅成了一锅粥。这样做的前提条件,便是如段部这样的北疆强族投鼠忌器,不会大举插手。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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