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陆遥登上坡地,背靠着一颗大树坐下。
清新的山风缓缓吹拂下,陆遥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腰,裹紧衣物,让自己更舒适些。
入冬之后,天气渐寒,万木凋零,然而此处山间的气候却得天独厚,较外界温暖一些。放眼望去,只见风景秀丽、林木茂密,山间有条清澈小溪蜿蜒流过,远处重峦叠嶂、翠峰如屏。山中有个小小村落,村中有数十户淳朴的农人,都是祖上就为避税逃进山中的。全村人协力垦了几片薄田,自给自足,极少下山。
或许正因为此,这村庄居然侥天之幸逃过了席卷整个兵灾人祸,真不知是祖上几代积下的福气。
在那场与项飞及其部下群盗的战斗中,陆遥等人旧伤未愈,各又添了几处新伤。一行人来到此处,均觉难以支撑,遂在这里落脚。薛彤将几把夺自山贼的长短刀具赠给了村里。要知道深山中铁器最是珍贵,村民们欢天喜地的取了去,便容三人在此宿下。
数十日一晃而过,各人的伤势都渐渐好转。
何云的肩胛被项飞刺了透穿,将息了许久右臂仍觉少力。其它倒没有什么伤患。他在从军之前是个极高明的猎户,时常捕捉些飞禽走兽与村民们分享;有一次居然套了头极大的黑熊回来。入冬前的黑熊格外膘肥肉满,全村上下都狠狠地开了次荤。
薛彤身上几处伤势都不算很重,几乎无碍行动。他生来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稍有好转些便到处乱逛,偶尔干些起墙打垒之类的粗重活儿,就当是锻炼体魄,倒也颇受村民的欢迎。
与他二人相比,陆遥的状态显得异常。他有时候沉浸在长时间的沉默和思索之中,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有时候则指手画脚地作长篇大论。那口音古怪的很,别人完全没法听懂。薛、何二人忧虑,央求村民熬了些益气宁神的草药给陆遥服用,却也无其它办法可想。
陆遥心里清楚,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迅速融合的表现。但他全力以赴地集中精力于此,实在没有办法分心向他人解释,而且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这个工作应当在更长的时间里慢慢完成。更缓慢,也就更有把握,更安全。然而自穿越之后连续几天的精神紧张,导致这个时限大大提前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陆遥同时经受着ròu_tǐ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无数次游走在清醒与癫狂的边缘。直到此刻,他才能确定,自己没有发疯,而对记忆的提炼,取得了更多的成果。
此刻的陆遥,既是公元二十一世纪艰难度日的小职员,也是公元四世纪鏖战求存的战士。这两个陆遥的性格、记忆,彼此融汇无间而有泾渭分明,其奥妙之处难以用言语表达。
这些天来的经历,像画卷一样在面前反复展示。他闭上眼睛,已经整理完成的许许多多记忆化作帧帧画面从眼前闪过,每一幅图案都深刻鲜明,彼此排列有序,丝毫不苟。而更多的记忆片段浩如烟海,陆遥甚至怀疑自己永远都无法一一浏览。
陆遥抬手握拳,感觉到澎湃的力量在体内涌动,随着精神的梳理完善,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同步得到了加强。并州军的军主陆遥本就是一位骁勇的战士,而现在更似乎有往以一当百发展的潜质了。
“很好。”他满意地对自己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薛彤宏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陆遥的思绪:“道明,你感觉可好些了!”
“死里逃生的感觉,能不好么?老薛,来,请坐。”陆遥扬声答道。
薛彤大步走来,顺手把今天捕到的一只山猪扔在旁边。这阵子的休养使他原本巨硕的身躯又壮了不少,坐下的时候,震得地面都抖了抖:“恢复了就好啊!前几天你那样子,可把我们吓的够呛。”
陆遥颔首道:“多谢关怀。前些日子宿疾突然发作,以至于狼狈。好在因祸得福,竟然彻底痊愈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竟有此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薛彤哈哈大笑着,将陆遥的肩膀拍得嘭嘭作响。他的膂力实在太过强悍,阵阵痛感让陆遥清晰体会到了薛彤发自内心的喜悦。
“道明,既然你身体恢复,咱们就下山去吧。”
陆遥想了想,微微摇头:“不急。”
现下是光熙元年末,也就是公元306年。长达十六年的八王之乱终于进入到了尾声。如果没记错的话,成都王司马颖就在半个月前被范阳王长史刘舆伪造诏书赐死、而另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河间王司马颙很快将死于南阳王部将梁臣之手。
诸多觊觎神器的司马氏皇族彼此杀戮的差不多了,终于渐渐停下屠刀。最终夺取朝廷大权的东海王司马越雄踞洛阳四顾,所见到的只有白骨曝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而虎视眈眈的胡人乘虚而入,共同造就了中国历史上最黑暗和最惨烈的五胡乱华时期。
在光熙元年里,造反作乱的不仅匈奴刘汉一家。整个皇晋天下四面板荡,无处不是战火纷飞:先有吴地陈敏转战江左,兵锋直抵武昌,接着是妖贼刘伯根、王弥扰乱青徐;随后五苓夷进犯宁州,兼因饥疫,死者十万计;氐族流民首领李雄击退官军,割据益州;而冀州尚有公师藩为乱,郡县糜烂不计其数。
这样的局势下,何处才能够容自己施展才能,做出一番事业呢?他仔仔细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反复推算着哪种做法更有利。
过了半晌,他慢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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