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兄,请!”
“道明兄请!”
陆遥和慕容龙城彼此微笑着寒暄前行,就像是久违的他乡故知。
被命名为“勇士堡”的大营所在,是一座完全军事用途的堡垒,因而建设的时候就没有任何视觉或者典礼需要方面的考虑。辕门距离中军去说长不长,但丈许宽的道路被新砌的石垣划分成了好几段,一路上总要绕几个弯才行。一行人走了几步,队列就渐渐拉长。
陆遥和慕容龙城作为主客双方的代表,自然走在最前。他二人脚程稍快,大约到了半途,就停下来等待其余众人。紧随而来的是温峤和邵续。温峤的职务尚高于陆遥,而且是越石公所委任的正式使者,按说应当得到更隆重的对待才是。但他素来内敛,尤其在军营中,绝不会喧宾夺主,故而走在第二排。邵续是陆遥的幕僚,又身为魏郡名士,正好作陪。
这两人身后的是丁渺、薛彤、刘遐等将领。丁渺正猛力拍着薛彤的背,哈哈大笑着说些什么。陆遥赶紧转身继续前行,丁渺一定是在夸赞薛彤方才的勇猛行为,以丁某人毫无顾忌的性格,说不定哪句言语就会令慕容龙城勃然大怒,还是将他带得远些为妙。
这样一来,再往后的队列陆遥便不再细看。其实哪怕不看,队列会如何组成,他依旧心中有数。
从邺城出发至今,还不到一个月。在这短短时间里,陆遥所能掌握的力量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扩张。而与此同时,不同来源的部下们隐约形成了不同的派系。
同是并州出身的乞活军旧部们对陆遥和薛彤、沈劲等并州军旧属十分亲厚,同时相比于大批贼寇和胡儿出身的同伴,他们对自己的清白出身颇有些自矜。转战大河南北多年却最终失败的汲桑降众们与乞活将士便显得格格不入。还有数量最多的胡族战士们,他们原本的族群、血缘关系千丝万缕,陆遥虽有意割断士卒们与部落之间的联系,但实非一日之功……胡儿们总会彼此更亲近些。
人分派系只是表象,各怀心思不可避免。乞活军旧部们期待有朝一日回到并州去,并获得更好的前程。汲桑降众们只要钱财赏赐,为谁作战不是厮杀;可他们的首领,如刘飞、陈沛那些曾经的成都王帐下干将们却颇有些心机。胡儿们的头脑相对简单些,但那些部族渠帅们,又无疑是贪婪而极不可靠的一群人。旬月来的杀戮能够震慑他们于一时,却根本不足以保证长时间的忠诚。
相比而言,陆遥在并州时的部下们,想法要单纯的多。他们只是希望活下去,杀死胡人,杀死更多的胡人,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而眼下这些人……实在是大不相同了。
引领着这样的一群部下们,面对着代郡以外饱含恶意的北地强豪,就如同挥舞酥脆干裂的木棍与猛兽抗衡。须知段部在幽州势力强横,其首领又与新近被朝廷加封为骠骑大将军、都督河北东夷诸军事的幽州刺史王浚结有翁婿之谊。陆遥既然夺取代郡,便已与段部交恶,那王浚王彭祖如有后继举动,谁能当之?弹汗山祭天大典之后,并州刺史刘琨的重要盟友拓跋猗卢安危未定,拓跋鲜卑是否还会忠于朝廷犹自未知,刘琨果然愿意为了代郡而与王浚相争么?何况,到了那时候,身为并州军将的陆遥又有何理由在幽州属地恋栈不去?代郡七千骑的力量,或许看上去声威赫赫,但有识之士其实都能体会,陆遥便如坐在随时可能融化的冰山上耀武扬威。
陆遥看了看身边的慕容龙城。
这位常山军大当家一边走,一边专注地观察的营地里的建筑和往来的士卒,似乎饶有兴致。
陆遥很清楚,他所面临的窘境瞒不过慕容龙城。草原上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一个个部族兴也勃焉、亡也忽焉,难的不是崛起,而是崛起之后如何面对更复杂的环境,如何维系部族的人心。或许慕容龙城正以看好戏的心情,揣测突然夺取代郡的自己如何来走下一步。甚至可以推断,慕容龙城在祁夷水畔大战时最终选择支持自己,也与此有关。很显然,无法在代郡久留、无法控制部下们各怀心思的陆遥,比拓跋禄官那条老狐狸容易应付多了。
好在陆遥早就为此做了准备。就在今日,就在此时此刻,他有十足的信心将局势彻底掌控。
随着步行方向,大营的地势渐渐隆起,最高处便是中军所在。在那里,视线可以轻易越过内外寨墙,眺望到远方的草原。高地上特意留有一株巍峨的槐树未曾砍伐,伞盖般的树冠笼罩着大片绿茵。
由于大营草创,各种陈设什物都很简陋,因而陆遥索性将今日的会场设在露天,也免去了中原地区邀客来会的许多繁文缛节。总体来看,虽不符古礼,难以彰显隆重气氛,却合乎胡儿豪迈的性子。
这时,安排好的仆役人等殷勤引导众人入座。东西两翼席位雁翅排开,拱晋军将校与胡族渠帅相对而坐,俱用黑漆描纹的案几。位置居中的,共有四席,用朱漆案几,后设锦绣屏风,用以衬托座中人地位高贵。
众人都以为这四席分别是慕容龙城、陆遥、温峤、丁渺的。毕竟前者是客,而后三者俱为二千石官员,乃是在场人等之中职位最高的。谁知丁渺主动坐到了将校的首位,让出了中央一席。
慕容龙城扬了扬眉,看看温峤,却见温峤也是一副莫名所以的样子。但看陆遥的神情满是理所应当,又不似安排失当:“陆将军?难道今日还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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