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介休信使出城不远,就遭到了匈奴骑兵的追杀。几番追逐之后,只剩下两人逃脱,还都身负重伤。他们顾不得伤势,不眠不休地纵马狂奔,好在官道沿途有越石公新设的驿站支持,他们沿途换马,一日长驱三百里,终于在次日上午将匈奴大举来袭的信息传到了晋阳。
刘琨得报,立即聚将商议。除了长史温峤随拓跋猗卢出塞商议两家联手事宜以外,其余文官武将顷刻便到。
令狐盛首先发言,他老成持重,深知晋阳兵力不足之弊,故而力主先召集新兴、雁门等地附从杂胡部落人马和各地坞堡部曲壮丁,待各路军马齐集之后再与匈奴决战。
经过整个冬天的努力,晋阳军此刻的总兵力较之初入并州时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其中可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布置在晋阳附近各处的屯田军。刘琨在刺史府中设屯田曹,以续咸主持其事。屯田曹大举招募流散民众,将他们用军队模式重新编组,一方面开垦荒地,一方面接受军事训练。一旦有事,则每户出一壮丁整编成军,立刻可以组成一万人的军队。这支部队由令狐盛统领。
另一部分是驻守部队,这支部队以刘琨入并时的直属人马为骨干、添加以并州军余部和各地自行招募的兵员。在介休、阳曲、大陵、阳邑等军事重地都有驻扎。在介休与匈奴对抗的卢昶所部,就属于这部分军队。
第三部分是晋阳军的主力,其成分包括了由刘琨入并时带领的直属人马、并州军余部中挑选出的精锐。还有许多投靠朝廷的小股杂胡部落,也被打散了混编在内。这支部队约八千人,全部驻扎在晋阳城内外,统兵的将领有丁渺、邢延、卢伯生、庞淳、陆遥、黄肃等人,皆直属于刘琨。
这三部人马合计将近两万,用于进攻稍显不足,但用于防守区区一个太原国,似乎绰绰有余。但问题在于晋阳的粮秣毕竟有限,果真将军马全数征召起来的话,只消半个月就能把存粮给吃空了。更何况屯田军训练时间太短,战斗力很成问题;各地的驻守部队要确保地方的安靖,也不能全数抽调。所以,真正能用于作战的,只有刘琨直属的机动兵力八千。这样的兵力相对于匈奴数万之众,未免太过单薄了。
故此,令狐盛建议先不妄动,立即征召从属豪强的部曲、粮秣,待实力充实以后,再谈其他。
刘琨听了令狐盛的意见,先不发言,转而去问其余众将。
丁渺年轻气盛,当即奋然道:“卢士则以孤军迎战虎狼之敌,日夜期待的就是我军主力及时救援。老将军,征召粮秣兵马需要多久?十天?十五天?这等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如何容得等待?”卢昶表字士则,他与丁渺都是刘琨麾下第一流的悍将,彼此惺惺相惜。
偏将军黄肃沉吟道:“丁将军,卢昶将军孤军困守介休,我等同僚俱都焦急如焚。只是……”他施了一礼,慢慢道:“介休守军不过千余,面对数十倍之敌,当真能坚守到我们援兵到来么?”
他原是洛阳禁军的军官,投入刘琨麾下不久;对刘琨部下将领的能力、部队的战斗力都不熟悉,故而有此一问。
丁渺冷笑一声,正待回应,折冲将军卢伯生出列。卢伯生乃是卢昶的侄儿,两人年齿约莫相当,素来感情深厚。听黄肃所言,卢伯生连忙道:“黄将军有所不知,介休乃我军大将卢昶卢士则镇守。卢士则刚毅勇武,尤其非寻常人可比。更兼介休城池坚固,纵使敌军势大也足以长期坚守。”
说罢他向刘琨拜倒:“还望主公早日发兵救援!”
话音未落,文官队里参军莫含出列。他首先认为胡人势大,介休必不可守,救援不过是涂耗人力罢了;再者介休若失,则河山之险皆不足恃,晋阳亦未必安全,须得移兵阳曲以求暂避胡人锋锐,甚至要做好北撤的准备。
莫含乃是雁门大豪,在当地势力非常深厚,因此眼看局势不利,便打算往家族故地退却。他又认为,胡人所图唯在剽掠,不可能在汉地长期驻留,因此待胡人撤退之后,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收复故地。
这番话一出,登时惹得卢伯生三尸神暴跳,挥拳要打莫含,却被一众同僚扯手拉脚地拖回去了。莫含还待继续阐述,忽听武官队里不知何人长叹一声:“敌军未至,我军却先仓皇奔走……莫参军,你是要主公效法司马腾那卑怯之辈么?”
东瀛公司马腾弃百姓而奔走邺城,在晋阳军中的名声实在是臭到不能再臭。此言一出,莫含红耳赤地退回文官队里,不敢再说。
从事中郎徐润轻咳一声出列道:“胡人多有骑兵、善于野战;我军则不妨依托城池之固,分兵固守太原国中各城,坚壁清野;待胡人兵粮不济,自然唯有退兵一途。”
刘演颔首道:“徐中郎此言甚是,胡人依仗骑兵之利,我军野战难敌。不若笼城固守,待敌自退。”
陆遥微微摇头,心道刘演毕竟是文官转的武职,对于诸多用兵的常识还不清楚,当即出列道:“春季马匹瘦弱、又是配种暴躁的时候,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匈奴于此时出兵,固然能击我于羽翼未丰之时,却也自行削弱了骑兵之利。而且太原南部湖泽众多,地形复杂,正利于我军各个击破。此时出城野战,有何不可?至于笼城……”
陆遥尚未说完,刘琨的亲卫统领林简昂然道:“胡人固然凶猛,我军也是天下的强兵,哪有不经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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