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翰辰轻嗤:“你是图好玩,可对于其他人来说,那是养家糊口的生计、解馋的无奈之选。甭管夹着什么,吃到嘴里,都是个穷字。”
“你优越感很强啊。”付闻歌斜睨着他。
这话教白翰辰稍稍勾起嘴角。
“你吃过炒高粱么?”他问,“就是那种稍稍发了芽卖不出去的。”
付闻歌摇头。
“我吃过。”白翰辰轻道,“小时候跟我们家老爷子跑西南线押车,过了湘西,方圆二三百里连个人烟都没有,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天气又潮,什么都存不住,路上只能吃那个。头回吃,新鲜,我吃了半袋儿。可到了第三顿,我咽都咽不下去了,忒剌嗓子。又不敢拿水往下冲,水一泡,涨了,得把胃撑坏。”
付闻歌挑眉:“那你不得挨饿?”
白翰辰点头:“对,饿了两天,实在扛不住了,再难咽也得吃。后来我爸跟我说,带我出来就是教我尝尝挨饿的滋味儿。在家养尊处优惯了,早晚失了斗志。”
“挣钱的斗志?”
将车停到后院的墙根下,熄了火,白翰辰侧头望向付闻歌:“没人愿意过穷日子,保家人衣食无忧是我的责任。商场如战场,一旦软了,别人的脚会毫不犹豫地踩上来。”
这话对于付闻歌来说并不陌生。从小付君恺就教育他,人生便是战场,冲锋陷阵不一定能赢,可缩在战壕里的一定是懦夫。白翰辰脾气硬,确实有硬的道理。
既不附和也不评判,他淡然对上白翰辰的视线:“很晚了,早点睡,明天中午不还约了人?”
哦对。
这两天光顾着忙活大哥了,白翰辰才想起明天还约了那位洛大刀先生吃午饭。
翌日,德义兴。
约的是十一点,可那位洛大刀先生却迟到了将近一小时,摆足了架子。白翰辰一向不喜欢等人,要不是看在县长陪着笑脸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帮他宽心,早甩手走人了。
走廊上传来军靴踏地的声音,做中间人的法官听到了,赶忙起身拉开包间门,冲外面点头哈腰道:“洛长官,就等您开席了。”
话音未落,身着灰蓝色军服的人跨步迈入房间内。来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眉眼方正目光如炬。他身后跟着两个兵,等长官进了屋,各自左右站开,笔挺地守卫在门口。
他冷冷环视屋内,最后停到白翰辰脸上。视线相交,令白翰辰略感意外。眼前的这位洛大刀先生并非如他以前接触过的土匪那般,衣着举止粗犷野蛮。他浑身上下,都是军校培养出来的军官气质。
“来来来,我给介绍下啊。”县长起身,“这位是宛平县县卫,洛稼轩洛长官。洛长官,这位是白府二公子,白翰辰。”
稼轩?此乃那文武双全的辛弃疾之号。白翰辰暗自思忖。想必那位前清举人洛老爷子,对儿子寄予厚望。
与白翰辰点头示意,洛稼轩又将目光投向付闻歌。于他所见,这学生模样的青年明显是个陪衬。不过能置身于此,想来是白家二少与自己谈判的“筹码”。
县长端得是会看眼色,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付闻歌付公子,他父亲是保定驻军参谋长,付君恺长官。”
听到县长连自己的父亲一并介绍,付闻歌更确定今儿是给白翰辰撑门面来了。这自然令他感到不悦,可想起白翰辰昨晚说的那番话,他多少能体谅对方的难处。
“洛长官,您好。”付闻歌站起身,体面地与对方打招呼。
洛稼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带任何语气地问:“你父亲最近可好?”
付闻歌稍稍一愣:“您认识家父?”
“打仗时与付参谋长共过事。”洛稼轩摘掉手套,随手置于桌上,“我时间不多,有什么话,紧着说。”
县长忙招呼:“既然都是熟人,那就都别客气了,坐,都坐,老李,喊跑堂的上菜!”
洛稼轩接过县长递来的烟,偏头就火点上。隔着淼淼升起的烟雾,他冲付闻歌稍稍扯了下嘴角——
付君恺,咱俩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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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别人聊天, 付闻歌只管低头吃东西,反正此行的使命已经在县长介绍他父亲的官职时便结束了。
这顿筵席是真丰盛, 八凉八热, 摆了满满一桌子。每道菜都有个寓意深远的名字, 跑堂的来上菜,会大声吆喝给主顾听:两条肥美的鳝鱼盘在一起清蒸叫双龙会, 荷叶蒸肥j-i叫凤凰归巢,口衔红果的松鼠桂鱼叫龙门取珠……
跑堂的吆喝完了, 县长或者法官便会搭上一两句,话里话外奉承一番洛稼轩。那马屁拍的, 教付闻歌都替他们脸红。他不时瞄一眼白翰辰的表情, 感觉对方能在这种口水阵里坐住喽也真不容易。
初次会面,不谈正事,只联络感情。县长说得口沫横飞, 终于像是累了, 端起杯子给白翰辰跟洛稼轩递话头:“二位, 今儿个咱们这桌可够唱出英雄会的,来, 我先干为敬。”
说着,他把杯子里的酒仰脖灌下。白翰辰见话递到嘴边了,端起杯子对洛稼轩道:“洛长官, 请。”
谁承想洛稼轩并不买他的帐,趾高气昂道:“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白二少,您随意。”
白翰辰心中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给脸不要脸,莫说你这土匪出身的兵痞老子见得多了,便是那南京的高官,也没有说不喝我一杯酒的!
可杯子端在手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在白翰辰思索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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