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克死满门的煞星,别以为编几个神仙下凡的谎话就能骗过掌门!!”
“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的杂种,尽学江湖术士编这种不入流的谎话!”
“这次门内大比你休想出风头!我现在就卸了你一条胳膊!看你用什么拿剑!”
青天白日下,凶烈的剑气在我身前炸开,吹得我叶片乱飞一气,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那些人围着一个人打得乐此不疲,甚至掏出了雷火符——这当然是在我许久之后才弄明白的。当时我只是站在那里,迎接一场不明不白的殃及池鱼。
但是焦痛并未如期而至。那白衣人没有避开,反而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只听,“嗡”的一声。
那是铮铮剑骨用自身抵御术法的声音,那由共震迸出的长鸣如一道横空出世的梵音,激荡清越,振聋发聩,让我混沌一片的思绪骤然抓住了一丝清明。
我向前望去。
只见碧空如洗的天际下,那散开的墨发如泼天山水,离火在他四周飞扬,像是一场盛世狂花。他举起手中剑,只挥了一剑,便让那些人连退数步,再不敢上前。他说。
“要战便战,莫要伤及无辜。”
“无辜?哟,您还真是仙人下凡,菩萨心肠,那只是棵树罢了,只不过生在石上。同你一样,是个天生的怪胎!”
“那有如何,”站在我身前的背影淡淡说道。“古木参天,荫蔽四方,何愧于天地。”
他们又打做一团,但是那人的话却不知为何印入了我的意识深处。
树,石上,怪胎。
参天,荫蔽四方。何愧于天地。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我”吗?
“我”是谁?
“他”又是谁?
在我思绪波动的期间里,争斗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了。树下唯余一人,而这人收剑入鞘,旋身面向了我。
那一刻,阳光穿透叶脉,在那白衣上泼下水墨氤氲。一双金黄色的眸子自那浮世之后望向我。刹那间蝉声尽退,万物止息。我站在原地,怔怔瞧着自己的叶片无可回转地在他的墨发间散去、散去。
灵智初开,大雾消散,而我在这世上第一眼便看见了你。
师父。
你也许不知道吧,从那刻起,我便将你放进了心里。虽然我那时还不知道何为人,何为万物,可是我的世界确确实实从那刻起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你与其他所有。
慢慢的,我开始主动吸收天地灵气,无意识地向四周扩散自己的神识,我在下意识地寻你。但是你并不常出现在附近,我只好借用其他草木的眼睛,去寻你,去见你。
我只是想看着你。
我看着你在大比中脱颖而出,力压群雄成为了那年外门弟子的榜首;我看着你风雨无阻地勤修苦学,哪怕受人百般刁难也毫无退意;我看着你一步步登顶,成为了上一代掌门的关门弟子,此后又踏出山门入世历练,去到我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我为你高兴。
是的。因为一直看着你,我生出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情绪。喜是你经过我身前的一次回眸;怒是那些信口雌黄和无中生有;哀是你在上任掌门离世后长跪不起的背影;悲是那些人说掌门之死是你的过错,而你不发一语。
直到有一日,灵芝j-i,ng对自你离去后便陷入昏睡的我说,你已是聚清观历代最年轻的长老。
再也无人辱你,骂你,欺你,你是下凡历劫的仙人,终有一日要回到那天上去。
师父。
可是我还是想看着你。我甚至不甘继续日夜仰望浮月岛,我想到你的身边去。
这样的心思促使我未结丹便先生了灵体,投机取巧地成为你的弟子。我学人的礼法,人的常识,人的一切,只为了更好地了解你,接近你。是你让我最先体悟到人身上的美好,那份美好成为了指引我前进的光芒。
人栽我,育我,点化我。人笑我,蔑我,厌憎我。人开我灵智,人引我为友。人时时刻刻吸引着我,而我希望有一日能真正用自己的双脚踏入人世中去。
师父,你没有错,这一次食言的是我。是我已然用尽了今生的所有福祉,无缘随你走出那道山门。
可是我无悔。
那炉火越烧越旺,像划破世间降临到我身上的一场浩荡天火。我的思绪也被焚得支离破碎,让我重归混沌。身上的痛楚变得不再鲜明。我仿佛回到了一颗种子的状态,终于得以在黑暗中安心睡去。
可是在彻底沉睡前我似乎听见了谁的哭声。
是谁哭得如此伤悲,仿佛肝肠寸断,椎心泣血?
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
是谁呢?
我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又是谁呢?
也想不起来了。
那就算了吧……
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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