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捧着窗帘走回林可悦身边,看也没看目瞪口呆的齐攸,只是对神态安定眼神柔软的林可悦微笑:“可悦,要不要试试看?”
林可悦欣然点了点头。于是穆回锦就用力掸了两下窗帘,也许他本意是想拂去一些尘土,但结果却似乎只是让那些灰更加喧嚣地笼罩住附近的每一个人。他满不在乎地打了好几个喷嚏,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满意地停下手,转而把窗帘交到聂希羽手里——后者相当配合地接过了——又伸出手来,温柔地把林可悦的发髻打散了。
尽管林可悦在三十岁之后就玩笑一般对外宣称自己是“永远的二十九岁”,但是尽管在快到那个永远的年龄的一倍数的今天,她还是蓄着乌黑丰沛的长发,披落之后,全然不像一个她这样年纪的女人。
穆回锦凝视着她,然后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聂希羽,就和他一人捏着窗帘的一角,任由它扬起,又最终落在林可悦的头发上。
这个过程中很多人都被灰尘呛得咳嗽或者喷嚏,唯独林可悦没有,笔直地站在原地,姿态安详,如同刚从泥土里被挖掘出的一尊雕塑。
穆回锦松开手之后倒退了两步。女人的眼睛在纱幕之后闪动,五官大多隐去了,又在微风拂来之际被一一勾勒出轮廓:额头,眉骨,眼窝,颧骨,鼻梁,下巴,那又是何其温婉生动的曲线。
他轻声问聂希羽:“这窗帘还是不像样,你去找找真的来。”
但是聂希羽这时已经开始帮林可悦定型。他从自己外套的下摆上取下几只别针,又吩咐助手把窗帘的一头固定在林可悦腰间的长度,然后就用手上的别针,开始营造出繁复的褶皱。
他不忘轻声叮嘱林可悦:“可悦,你别动,我在你耳后别了别针,这面纱太长了,到时候你必须非常小心颈部的动作,不然可能会扎到你的耳朵……对,轻轻跟着我的手转一下,我托着你的耳垂了,就是这样,很好……我会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来固定……你美极了……”
他的手此时也离开了林可悦的脸,同样让开几步,苛刻地打量着自己的成品。穆回锦这时说:“还是黑色的比较漂亮,就是那种黑颜色、网眼很大的,几乎遮不住什么,也不要小珠子的,你们怎么叫它?”
聂希羽还是在仔细地打量自己的作品,沉默之中,目光却不知不觉地柔和了。穆回锦也不在乎得不到答案,又一次走到林可悦身边,俯下头来隔着面纱亲了亲她的脸颊,也赞美说:“你这样美极了。”
说完他就转过头去,对齐攸说:“把面纱的材料换一下,就这个样子,葛楚德在第一场宫廷戏里亮相,然后她的面纱越来越短,一直到卧室那一场,我说完‘你的行为足以使贞节蒙污,使美德得到伪善的名声’这一段,可悦也念完下一句,我说‘瞧这一幅图画,再瞧这一幅’,这个时候,我替她把面纱掀开……”
他一边说,手上却不停,一只手定住林可悦的脸,扶住耳后,另一只手则忽然用力,把那沉重的白纱掀了起来丢在一旁,又回头看着齐攸继续说:“因为这之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知道真相了。我想陆维止也是偏向于葛楚德在那场谋杀中是无辜的,她可能愚蠢,但并不是同谋。这样面纱除了是一个装饰的道具,也是一个隐喻……”
穆回锦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等待齐攸表态。齐攸沉思良久,缓缓点头,却是在问聂希羽:“聂先生,你看呢?”
聂希羽出奇爽快地点头:“我觉得女人戴上面纱,非常的美丽和娇弱。回锦说得不错,这会是陆维止偏爱的造型。”
“那就这样吧。”
听到他拍板,穆回锦移过目光含笑注视着林可悦,她的额头和鼻尖都沾满了灰,但是眼睛笑弯了,伸过胳膊揽住他的脖子,贴过去轻声说:“回锦啊回锦,你这个小混蛋,陆维止不在了,就留下你来折腾人。”
穆回锦略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背,闻着林可悦身上传来的花香的味道,余光瞥见被扔在地板上的白纱,想,对,堪堪及腰,黑色的丝线,轻得简直像一片云朵,这样才对。这才是陆维止的面纱。
林可悦的造型定下,早上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穆回锦本来打算一个人去吃午饭,但这时聂希羽叫住了他:“一起吃个饭吧。”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目光中的敌意和戒备也始终不曾消去,但大概是之前那一点因为死者而起的回忆和默契,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无奈的疲惫。穆回锦看到这样的聂希羽,点了点头:“可以。”
从餐厅的窗子可以看到马路另一侧的十字街剧场,经过这几周,海报又已经换过了,背景的颜色稍稍清晰了些,眉骨下的一抹颜色也淡去不少,消瘦的男人闭上了眼,仿佛安睡仿佛沉思。聂希羽收回注视海报的视线,对桌子另一头的穆回锦笑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接这出戏。”
“彼此彼此。”
这两句话之后双方都沉默了很久,闷声不响地吃掉各自面前的食物,等到茶水端上来,聂希羽才又说:“面纱这个点,我最早就想到了,但是我犹豫了很久,觉得不用也可以。”
“他的每出戏里的每个母亲都戴着这玩意儿,有始有终,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林可悦披上那层纱,五官只要一看不见,多么像他妈妈,难怪他一再用她,爱她爱得要命。”
他们心知肚明地继续沉默着,这是每一个和陆维止私交稍密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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