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三倍。他想过自己制片,以他当时的身体,这样差不多就是在自杀……等到制片敲定,资金到位,已经是冬天了……”
说到这里谈话被打断了,又有人来和谢禹打招呼。这次访谈被中断了许多次,全是因为有人来问候谢禹。头一两次听见陈楷还没觉得怎么样,到了后来他发现竟然数出七八次来。这一来连他都忍不住去想,这个穆回锦是不是故意挑了这个地方这个时段,等着别人来打断他们的。
尽管一再被打断,谢禹始终不屈不挠地继续着他的话题。穆回锦倒是很配合,提到不少《丹青》拍摄过程中的细节,还有陆维止当时的工作状态。
“……冬天拍戏真是个坏主意,尤其是那一年冬天出奇得冷。我们拍了好几场阳台的戏,我记得有一天大概零下两三度,所有人都在外面站着,谭莉莉穿皮草,我只有一件衬衣一件薄的羊毛开衫。那组镜头拍了一个上午他才满意,当天晚上我就高烧,进度又不能因为我停下来,到后来剧务就找了个护士,守在片场等着给我吊水。我拔掉针头就开始演戏,演到后来不能拍我的手——全紫了。
“他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玩命,完全不理会医生,还是一天三包烟,睡五个小时,除了去片场就是在骊湾准备下一出戏的剧本。他把所有事都看得很清楚,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共犯:明知道他要死了,却都眼睁睁地让事情发生。但是我们也知道,工作是他那个时候唯一的良药,他一停下工作,就死了。工作就是活着,活着为了继续工作,现在说来很滑稽,当时就是这样。”
这次停顿了很长时间的人换成了谢禹,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听起来还有些疲惫,却很坚持。他说:“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在《丹青》里自我剖白?”
穆回锦似乎轻笑了一声:“他老了,行将就木。但就这片子本身,在一般观众的眼中,那只是老年人对于年轻人和青春不可控制的怜惜和向往而已,和同性恋、ròu_yù、死亡和暴力这些不能拿出来公然讨论的东西是无关的。他要把这些东西变得诗意化符号化,而且他素来长于此道。要不然这么说好了,如果观众不是同类,你怎么能肯定他要表达什么,又怎么接收得他散发出来的信号?嗯?”
谢禹又一次地沉默了。
“其实关于这方面,是他一贯的风格,要不然你说是他那一辈人的风格也可以。同性恋是私人的、只能留在床上的,不会拿出来公然讨论。他们把自己分成两块:同性恋的一块,除了同性恋之外的一块。他从来不为这二者的切换苦恼,他们都习惯了,这才是他们正常的生活。”
谈话到这里结束。
起先调出这段时陈楷还以为读错了档案,因为耳机里那个声音和他印象中的穆回锦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没有了那种刺耳的金属音,腔调圆润,连语速都调整得很好,甚至没有工作以来来他常常在录音里听到的口水声。他回答了谢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敷衍,富有条理,并且可以说回答得很精彩。但愈是这样无懈可击的对答,听在陈楷耳中,就是有那么点不好说的不是滋味。陈楷当然不能说他在故意说谎,但他的话和陈楷整理的其他人的录音有很明显的不同:倒更像是故意地顺着谢禹的话来说,说作者想写的,读者想看的,至于这是真是假,说话的这个人并不在乎。
陈楷摘下耳机,耳朵很烫,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瞄了一眼电脑右下角,居然就四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有点恍惚,心里兀自挣扎了一刻,还是问了出来:“陆维止是同性恋?”
汪素云盯着电脑,飞快地打字,眼皮都不抬地说:“嗯。你介意?”
“……不是……我就是有点没想到。”他咽下一口口水,有点艰难地继续问,“那穆回锦……?”
“是他曾经的情人。跟了他好些年。”
这虽是意料中的答案,但被确实之后陈楷还是滞了一下:“他们……算是差了一辈吧?”
汪素云这下抬起头来很惊异地看了看陈楷:“所以?前天报上还登七十岁富翁娶了二十五岁的选美小姐。”
陈楷坐在位置上出了一会儿神,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又好像都没想。后来偶尔一分神,发现有一辆没见过的车子开进院子里来。他就叫汪素云:“汪小姐,好像是谢禹回来了。”
他们工作的这一侧对着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大门。闻言汪素云回头,一看到车子就站了起来:“谢先生也来了。”说完就匆匆去厨房准备茶水。
第6章
陈楷起先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谢先生”是哪个,但后来看见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很快也就明白了。
他们两兄弟五官很相似,尤其是眉眼,让人一望而知彼此间的血缘关系。只是谢禹不太笑,脸上总是绷着,谢辰大概相反,眼角的笑纹很深,嘴角也习惯性地向上弯着,倒是让人见之则亲的面相。
两个人下了车就朝房子走过来,门开了,而这时汪素云正好端着茶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笑着打招呼:“谢先生怎么是你开车送谢禹回来?打个电话交待一声,我们过去接就好。”
谢辰先是瞄了一眼电脑边上的陈楷——后者在他进门之后问了一声好,就安静地坐在那里查稿子里的错别字——再转向汪素云:“反正是周末,没别的事情,你们也忙。我听阿禹说你要移民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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