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尔到爷爷那里问安。
老侯爵靠在床背上,半躺着接见了自己的孙子。
如同过去一样,夏尔一五一十地汇报完自己最近的行动和成果。当然,他没有将之前碰到密探的事情跟爷爷说,因为他不想用还没有影子的东西来让老人担心。
在听取完夏尔的报告之后,侯爵以沉浮多年的经验,给出自己的指点和建议,这让夏尔一直受益匪浅。
正当夏尔汇报完毕准备告退之时,老人突然轻声出言了。
“我昨天在老军官聚会里碰见了拉波塔伯爵。”
夏尔愣了几秒,才想起爷爷到底是在指谁。
“您是说奥拉斯-塞巴斯蒂亚尼元帅?”他有些迟疑地问。
“是的,就是他,我们昨天聊了很久。”侯爵轻轻点点头。“我跟他是老交情了,在进攻俄罗斯时,我在南苏第将军指挥的第一骑兵军下担任师长,他在蒙布伦将军的第二骑兵军里当师长,后来蒙布伦将军阵亡了,他接着负责指挥第二骑兵军,我们一起撤回了欧洲。啊……”他突然轻叹了口气,“其实现在回头想想,从那片冰天雪地里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幸运了啊……”
老侯爵最近经常出外走动,要么是去见自己从军时的老朋友,要么就是参与老军官的聚会,一边叙旧一边套关系,目的当然不言自明——响应之前的会议方针,是要为波拿巴派扩张在军界内的政治影响,拉拢潜在的支持者。
这所谓的拉波塔伯爵就是奥拉斯·塞巴斯蒂亚尼元帅,他和皇帝一样是科西嘉人,在帝国时代因为作战勇敢而深受赏识,后成了帝国的将军。拿破仑倒台后他回到了家乡任议员,后另外找了新的靠山。在七月王朝建立之后,他鼎力支持,并极得国王信用,历任海军大臣、外交大臣等职位,最终在1840年,路易-菲利普国王授予了他法国元帅衔位。直到前几年,这位元帅才正式从政界退休。
“那您跟他谈了些什么呢?”夏尔轻声问。他内心确实有些疑惑。
按理说,这种深得当今国王信重的人,是不至于有心思反叛的,也不会有空搭理己方这种心怀不轨之徒吧……但是如果没有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两个人又怎么会聊上那么久呢?
老人猜得出孙子在想什么。“别担心,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怎么会胡乱跟别人乱说?”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夏尔赶紧解释。
“我们聊了过去的战斗,聊了皇帝,聊了战后的生活,日薄西山的老年人总是有些话题好聊的。”侯爵说到这里时,突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可是……后来他突然问我了。”
“问什么?”
侯爵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慢慢开始了叙述。
………………
在主办者静谧的庭院中,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清晨的阳光下聚首。他们穿着过去的制服,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时而兴奋地大喊大叫,时而像个孩子似的失声痛哭。
帝国时代的军服,即使保存得再怎么尽心,时光也依旧能够让它褪色。这些老人身上的制服,已经不同程度地损坏了,但是穿在这些老人身上,竟然有了一种微妙的和谐感。
维克托-德-特雷维尔侯爵正兴奋地同一个老战友聊到自己在耶拿会战中同自己手下的骑兵们勇敢地冲锋、普鲁士人如何惊慌失措溃散一地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微微地扯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往后面一看。
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奥拉斯!”
站在他后面的正是白发苍苍的老元帅,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的绶带上别着一枚法兰西荣誉军团大十字勋章。他看上去有些严肃,但并不让人紧张。
看到维克托大吃了一惊的样子,他不禁微微笑了,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跟我喝一杯吧?”
两个老人慢慢走到一个一个角落里,坐到一张小桌子旁。
“奥拉斯,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们了?平常可不见你来啊。”落座之后,侯爵仍旧有些疑惑。
“年纪大了,退休太久呆得也太闲,突然想看看原来的老朋友们了。”老元帅苍老而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再不跑出来看看,以后恐怕都没有机会了吧……”
侯爵没有说些虚话来安慰对方,他只是慢慢倒上了聚会所提供的白葡萄酒。
“我们都老了。”他冷静地回答。
“是的,都老了。”元帅小声叹了口气。“再也干不动事了,就连走路也没什么力气……有时候我真感觉自己和年轻时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有时候我也有这种感觉。”侯爵点了点头。“现在那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看起我们,有谁还会想起当年就是我们这些人,组成了帝国大军,追随着皇帝浩浩荡荡地在欧洲各地纵马驰骋,打得国王们满地乱窜呢?”
“哎……”元帅又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叹息中充满了老军人的迟暮和无奈。
“先喝点酒吧。”侯爵举起了杯子。“为耶拿干杯!”
“为耶拿干杯!”
元帅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他突然颇为诡异地笑了。
“我的朋友,不过说起来,虽然我们都老了,但你比我要有精神得多……”
侯爵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预感,但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怎么了?奥拉斯?”
“我的朋友,你老实跟我说吧,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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