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得盯好,距离交付矿址的日期越近,理纱子也就越不安,越神经敏感,一个人间蒸发的人身上拴着她身家全部。
邱十里也是不安的,倒不是因为被监视生活,他已经回到旧金山,至少在自己家的地盘,时湛阳能帮他做到绝对的安全和隐私;也不是因为报仇的日子步步逼近,他知道这件事最终会有一个定局,那摊烂泥终究会被盖上一张名为结束的幕布。而他不安是因为,江口瞬的情况令人担忧。
之前他们就会定期联系,电话不方便,习惯发邮件,草原上的卫星信号并不稳定,江口瞬的回复总是忽快忽慢,字数却很多,比面对面还要话痨。
比如有一次,邱十里只是问了一句:
“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江口瞬就答上一大串,好像小学生写周记似的,日文密密麻麻成堆地排,邱十里这个日本人都看得眼晕:
“牛奶炖粳米很好吃,野蓝莓也是,吃起来会把手指染色。啊,天空总是很蓝,傍晚经常下雨,泥水是臭的。我学会了骑马,还被那匹红马摔在地上了,身上出了点血,但是不疼,其他人看见我流血,比我着急。这是匹好马,除了它的主人,它好像不愿意被任何人骑,可是它的主人愿意啊,真是奇怪。”
“小萨满的爸爸想进来看儿子,你大哥的伙计不让,每天只有运输物资的车进出,我都快忘记是什么季节,什么月份了。我觉得我还能活几个月,运气差的话,活半年?半年是我忍受的极限了。管别人的家事非常无聊,非常讨厌,哪怕只是在心里在意也很耗费精力,别人一对父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真是佩服你,能坚持十几年都在免费为别人家忙来忙去,你真的是个笨蛋。但是那小孩居然因为看不到爸爸所以哭?抱着膝盖,缩成一小团,好委屈。我看见了,他居然不理我,还是哭。我觉得你小时候恐怕也是爱哭的那一类,幸好我们不在一起,否则我会觉得你很烦。”
“我又开始掉头发,不过打药的时候还是很爽,但你不要试了,你也不想试哈哈哈。”
“替我向小七问好,看看它还能不能开机。哦,就算没用,也帮它杀杀毒。”
云云。
这些倾倒般的、口语化的、逻辑跳跃的闲聊,似乎是江口瞬寂寞的证明。但这些邮件往来也让邱十里感到安心,除去自家伙计观察得来的结论,他也能从文字中看出,江口瞬精神还不错,也有交流的欲`望。
然而,就在近两周,江口瞬的话密程度呈现滑坡式下降,邱十里能够明显感觉得到。同时邵三也打电话通报,说那白发老哥精神不振,食量减少,流鼻血的情况也增加了。
邱十里又弄了几个信得过的医生带着设备药物进去,在不影响江口瞬心情的情况下,想要多少帮他瞧一瞧。然而江口瞬拒绝了每一个。
又过了两天,邵三报来江口瞬眼睛也开始出血的消息。
几乎是同时,时湛阳收到江口瞬的邮件:“我必须尽快出去。来接我。”
这件事只能落在邱十里肩上。他花了两天工夫,秘密赶到那片雾中藏着的草场,只见基地已经建得相当完备,可谓欣欣向荣。他又花了两天工夫,秘密把江口瞬带回了旧金山,一路上连车都是他自己开的。
直到路过金门大桥,邱十里才稍稍忆起些许放松的滋味,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熬得通红的双眼,忽然很想吃一碗馄饨。
这是八月的第一天,天色已然大亮,清晨朗朗,夏季浓雾弥漫,丁达尔效应使得庄园的满山的榉树之间被一团团亮蒙蒙的光柱填补。时湛阳穿着宽松的丝绒衬衫,就在门口等待,老式铁艺大门在他背后大开着,纹样是盛放的睡莲和鸢尾。
眼前的路在延伸,一辆车先是俯冲,再隐在坡下,随后越过矮坡来到面前。邱十里刹车刹得很小心,一点噪音也没产生,管家立刻迎上去,和几个女佣一块把沉睡的江口瞬扶下来,搁在担架上往花园里抬,时湛阳则站在原地,“辛苦了,ナナ,”他说,“回去好好睡一觉。”他向邱十里张开手臂。
邱十里揉了揉眼睛,把脸埋上时湛阳的锁骨,脱力般挂在他身上,要是放在平时,大哥这样站着,邱十里不会让自己这么放松,但他实在是太累了,除了本能他顾不上别的。时湛阳也不说话,手掌顺着他的脊梁,安抚地捋,轻轻地吻他的耳朵尖儿,刚亲了几下,只见车子后厢的车门又开了,钻出来的竟是那个小萨满。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似乎不习惯这种属于外界的装束,又似乎是被眼前的亲密景象惊到了,对上时湛阳的眼神,他脸也僵了,身子也僵了,茫茫然站在原地,晒成麦色的脸颊迷糊着红了一片,一双眼睛倒还是极亮。
“我担心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出事。”邱十里伏在时湛阳耳边,“他的家人不愿意离开草原,也都找人保护了。”
“好。”时湛阳拢了一把邱十里的后颈,非但没分开,还抱得更紧了,眼见着管家赶来领人进屋,他又道:“给这孩子多做点好吃的,老四喜欢吃的那些,都尝一尝。”
第七十四章
江口瞬机械化的睡眠习惯仍旧没有改变。睡够了他就异常清醒,兀自走出房间,一个守在隔壁的女佣低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像是不放心他在这大房子里乱走迷路。他却在楼梯口突然停下来,回头盯着人家。
女佣险些撞他身上,抬起眼,惶然对上他直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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