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丝帛中衣因刚刚的噩梦变得潮湿。玄墨离没有心情理会身体上的不适,回想着那做过千百次的噩梦。按理说他当时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应该不会记得那时的情形,可是就因为他身上那件世人趋之若鹜的秘宝,那场熊熊大火,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都清晰得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
玄墨离昏昏沉沉的思索着,这次血毒发作的时间比上次又长了,间隔也更短了,看来若要行动,他必须尽快配出能暂时压制住血毒的药,好在材料终于备齐了,只要炼制就可以。这次血毒发作的疼痛已经将他逼入了绝境,他的身体似乎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深深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无法挺过下一次。所以即使明知道那药的药性如洪水猛兽,对身体会造成巨大的伤害,他也必须服用,只要能暂时压制住身上的血毒,哪怕明知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洛宁远绕过琉璃屏风,走出玄墨离的寝室,一直等在门外廊下的洛子清马上问道:“爹,少主怎么样了?”
洛宁远向儿子使了个眼色,带着他快走了几步,远离了玄墨离的房间之后才说道:“子清,虽然少主血毒的最后限期是十八岁,但是看样子他已经到了极限,我们一定要尽快拿到解药。”
洛子清说道:“爹,不然这次还是我去吧。”
洛宁远打断洛子清的话,说道:“子清,少主的脾气你我都清楚,他血毒发作之前,已经做了决定,只怕无法更改了。既然少主决定亲自出马,等他行动之后,你便隐在暗处随时保护伺机接应吧。”
洛子清说道:“儿子明白。”
玄墨离从床上坐起,连续七日的高热,让他的身体昏沉乏力。他走到酸枝木素面大衣柜前,找出一件新的白色暗纹绫罗中衣,换下身上被冷汗浸湿的那件。稍微将自己打理得舒服一点的玄墨离又走到了酸枝木圆桌旁,拿起上面的白玉壶,到了一杯清水,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划过干涸的嗓子,好似利刃划过血肉般的刺痛,他不由的多喝了几口,这种痛感才慢慢的消失。
每次血毒发作,玄墨离的身体几乎都被疼痛折磨得千疮百孔,意识也被摧残的支离破碎,这时比起休息,他最需要的是平复内心想要复仇的叫嚣。玄墨离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他轻轻的抚摸着上面已经被看过千万遍留下的痕迹,仿佛只是这样也可以稍稍平复一下因刚才的噩梦翻涌起来的烦躁情绪。他打开信封,拿出已经泛黄的信纸捧在手心里,好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一般的小心翼翼。玄墨离将信纸展开,轻轻放到桌上,那是他的母亲去世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也是唯一的一封。
“孩子,我们不需要你报仇,只希望你可以远离仇恨,快乐的长大,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玄墨离反复读着母亲信上最后的这两句话,企图平复此时焦虑不安的心情。他的母亲应该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的yù_wàng和贪婪,他会有很爱自己的父母,很幸福的童年,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这叫他如何不恨?!
玄墨离捏了捏眉心,从八岁那年血毒第一次发作开始,他的身体只能压制血毒十年,如果到十八岁还没有解药,他不敢想。玄墨离不怕死,早在十五年前他就已经尝过死亡的滋味了,只是如果他死了,谁给他的双亲,给玄夜殿死去的众人讨回一个公道呢?!每次血毒发作时,他的身体都像被碾碎般的疼痛,削皮挫骨可能也不过如此,如果不是复仇的信念支撑着他,恐怕他撑不过这七年。
玄墨离下意识的抚摸着颈间挂着的玄天华玉,这是他出生时,母亲给他戴上的,自那时起便从未离过身。这也是世人口中那神乎其神的秘宝,想起那些无稽的传言,玄墨离忍不住嗤笑出声。玄天华玉他带了十几年,唯一的功能就是记忆,只要是看见的听见的接触过的所有信息,都能够被他记住。他的父母本来是希望他可以记住小时候所有快乐幸福的事情,才将这块玉给了他,可是天不随人愿,他记住的都是绝望和痛苦。
世人趋之若鹜,竞相争抢的东西,于他来说却是个枷锁,如果他没有这块玄天华玉便不会记得还是婴儿时的事情。那熊熊的烈火,漫天的呼喊,烧焦的尸体,都像发生在昨天般清晰,甚至他的皮肤还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灼灼的热度。想着洛叔告诉他的那些内容和自己切实记得的部分,玄墨离轻易就能还原出当时的情形,于他来说,那便是一个噩梦,一个会困扰他一生的噩梦,走不出来也挥之不去。
玄墨离小心的收起信纸重新放入暗格,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次血毒发作之前,洛宁远告诉他的计划,不管有没有漏洞,都势在必行了。几个暗卫经过好几年的追查,终于查到了当年之事,除了和千机堂,青双派,云苍剑派有关之外,还和落霞庄凌霄阁有些关系。
前阵子,洛宁远亲自出发去凌霄阁调查,结果却发现凌霄阁主居然是十五年前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女人,只得无功而返,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不过亦有很大的收获,洛宁远无意间从凌霄阁阁主口中得知了当年的那桩交易和如今解药在何人手中,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新的情报,他才想出了这个新的计策。
玄墨离还记得这次昏迷之前,从中原回来的洛宁远,对他说道:“少主,属下没能完成任务,请少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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