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张娃娃脸,生机勃勃的脸上常带真诚的笑容,给人一种很舒畅的感觉,实在是算不得难看。
孟重迁用他那一套日久弥新的绅士做派款待他,一番客套之后,老绅士忍不住跨入正题:“小李啊,说了半天,我们还不知你的职业呢。”
李励在眼前一屋子的富丽堂皇中回过神来,并没有为自己的一身旧棉衣自惭形秽,依旧和善地笑着答道:“我平日里为报纸和杂志撰写些稿子,余下时间用来写剧本,勉勉强强算个文字工作者吧。”
“爸爸,”孟成蹊激动得提高了声线,挨近父亲说道,“李励他是个作家哩。”
“作家这个名倒是不敢当,在下只是会写几个字而已。”李励谦逊地补充。
孟重迁听到女儿找了个穷酸文人,心底划过稍许失望,遂清清嗓子又说:“作家好哇,我孟某人对有文化的人向来是尊敬的,小李如此知文达礼,祖上想必也是书香门第吧?”
“孟伯伯见笑了,我的祖父是个大字不识的剃头匠,父亲是个木工,他们都是最最平凡的手工业者,也是靠这样勤劳的双手,养活了我们一大家子。”李励泰然自若地报出家世。
听到要跟木匠剃头匠攀姻亲,孟家人集体沉默了,特别是孟先生和孟太太,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
孟重迁觉得女儿肯定是昏了头了,她没找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就算了,居然寻了一家子瘪三回来,简直是瞎胡闹。他顾及脸面没有当场爆发,只是掩饰性地低头去拿雪茄,一双手颤巍巍地举起打火机,愣是好久都没把火点燃。
孟成蹊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凑上去把烟点了,然后转换话题道:“李励,你跟我们家楚仪是怎么认识的呀?”
“那时候我看到了报纸上他写的一篇文章,主动给他写去一封信,他又写了回信给我,一来二去,便认识了。”孟楚仪怕李励的话再引起父母不满,抢在前面回答了。
孟成蹊很是惊奇,对妹妹投去崇拜的眼神:“哟,楚仪,你们这是柏拉图之恋啊。”
孟父的脸色更阴沉了,用手杖挥开了捣乱的儿子,继续同李励说话:“小李,你打算跟我们家楚仪长久下去吗?”
“那是当然。”李励道。
“既然如此,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你的学历不错,有没有考虑找份教职工作呢?写文章的收入怕是不太稳定吧,如若你想进政府工作,我这边可以……”
“爸爸!”孟楚仪不悦地打断他。
李励淡然一笑,朝孟先生垂首道:“感谢孟伯伯的好意,晚辈心领了。但是我选择写作这条道路,是出自内心的呼喊,是我的梦想。我有幸正在做自己热爱的事业,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孟重迁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桌子,训斥道:“你啊你,口口声声梦想道路这些虚无缥缈的词,你们的物质基础呢?你打算以后让楚仪跟你喝西北风?”
“爸爸,您别说了。”孟楚仪脸色也变了。
“孟伯伯过虑了,”李励坚持要把话说完,“晚辈虽然不才,但是赚个一日三餐不成问题,往后结婚若是买不起房子,我们可以去外边租房子住。”
听到“租房子”这三个字,江星萍一下子崩溃,手绢抵着眼角呜呜哇哇抽泣出声:“老爷子,呜呜……这可怎么办呀?”
孟重迁本就心烦不已,一挥手制止了她的哭泣,沉声对客人说:“小李,我如珠似玉地养大的宝贝女儿,你动动笔杆子骗了去,以后就忍心让她跟你粗衣粝食地过日子?”
“孟伯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选择了楚仪,楚仪也选择了我,这中间不存在谁骗谁。”
孟楚仪也帮腔道:“爸爸,都是我自愿的。”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孟重迁转向江星萍吼道,他不舍得掐死孟楚仪,只好把怨气发泄到了妻子身上。
江星萍什么话也说不出,捂着嘴巴呜呜地哭。
孟重迁只觉得心脏突突乱跳,气得头晕眼花,他努力撑着身体站起来,连招呼都没打就上了楼去。
等李励一走,孟重迁直接告诉孟楚仪两个字:不行。
孟楚仪耍起了小姐脾气,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丁零当啷一阵摔东西,末了就窝在里面绝食抗争。孟成蹊去劝了她几次,都被她冷漠地赶走了。想到她还有力气同自己顶嘴,大概是饿不死的,他便放心地出门去了。
孟成蹊连着一个多礼拜没去见涂延,倒不是他要搞欲擒故纵那一套,是实在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他明白这样下去跟涂延是没有出路的,然而又狠不下心快刀斩乱麻,所以干脆装起了鸵鸟,眼不见,心不烦。
过年前夕正是饭局连着饭局的应酬高峰期,孟成蹊索性把精神力气都放在了正事上。他前些天连着请了工商局的几位官员推牌九,今天约了海关的几个人去红房子吃西餐,把工作之余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在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后,孟成蹊真正体会到他父亲和大哥的难处,经商犹如一个人过独木桥,要该糊涂的时候糊涂,该精明的时候精明,方方面面都需花心思周旋。他费心费力照顾那些官员吃好喝好,说了不少漂亮话,把他们一一送上车,这一晚上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席间孟成蹊陪着喝了不少酒,出门后被寒风一吹,酒气上头。他步态不稳地走出饭店,眯起眼睛在霓虹灯下搜索家里汽车的位置。
一辆黄包车“吱呀”一声在他身边停住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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