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向来人。
那人长一张端正的国字脸,乍一看很是眼熟,孟成蹊盯了对方几秒,脑里闪过一道光,瞳孔骤然收紧。他顿时有种荒唐的想法,认为还不如刚才真给撞死算了,因为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慕枝的手下徐仁!
徐仁撑一把黑色大伞,直接欠身替他打开了车门,彬彬有礼道:“孟公子,不好意思惊吓到您了,方便下车一趟吗?我家主人找您借一步说话。”
该来的终于来了,孟成蹊苦笑了一下,随着徐仁朝沈慕枝所在的汽车走了过去。
车门由里向外推开,徐仁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替孟成蹊打伞,客客气气地将其“请”进车内。如此坐定,林肯汽车缓缓再次启动,孟成蹊一脸茫然地机械绞动他那十根纤纤玉指,不敢看边上那人。
车厢内飘散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混合着古龙香水,混合成了一种苦苦的怪异香调。孟成蹊蓦然抬眼,看到腿上打着石膏的沈慕枝,一时惊诧:“沈大哥,你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成蹊,这些日子你对我避之不及,现在一见面却来关心我,这合适吗?”沈慕枝勾起半边唇角,半玩味半讽刺地开口道,也是报了上次他说的“不合适”之仇。
孟成蹊瓷白的脸上透出两坨不明显的红晕,低声说:“沈大哥想多了,我没有躲你的道理嘛,就前阵子真的身子不爽利,才一直没出门……再者,你和我有那些交情,出了事理当关心关心。”
“哦,成蹊如此重情重义,便谢谢你的关心了,我的腿没事,”沈慕枝懒得拆穿他的谎话,转而眼神犀利地看着他,说得不疾不徐,“只是我们沈家最近出了大事你可听说了?那一切都是拜你的好朋友涂延所赐啊。”
他心头一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白,连连摆手道:“沈大哥冤枉我了,涂延和我不过是泛泛之交,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对涂家和沈家的恩恩怨怨,孟成蹊实在是雾里看花摸不着头脑的,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双方都有过错,犯不着这样杀来杀去,所以对此事向来是个温和的主和派,并不特意偏袒某一方面。在沈慕枝跟前,他更不能暴露自己和涂延沆瀣一气,只好心虚地否认同涂延的关系。
“为了这样一个泛泛之交,你当初竟能奋不顾身地跑去求我,说尽好话,就差点跟我跪下了,然后你现下告诉我你们交情不深,这完全能令人信服,对不对?”沈慕枝抬手搂住了孟成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发梢和脸颊,声音却像冰渣子一般森冷。
孟成蹊一噎,明白沈慕枝这关很难过去,于是干脆装起傻来:“那时候我搞不清楚状况,说了没头脑的话,你千万别生气。彼时令尊还健在,我以为……以为冤冤相报何时了,又觉得涂延他没了父亲好不可怜,故而才自作主张替他说话的。”
沈慕枝听到他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浅色的眸子微微波动,心中不由愤怒不已,他觉得孟成蹊是没有资格说那样的话的。
慢慢移动手掌,他捏住了孟成蹊脆弱的脖颈,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循循善诱道:“成蹊,过去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了,告诉我,涂延他现在藏在哪里?”
“涂延?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呐,我如何知道他人在哪里,他又不会飞,大概还在上海……”孟成蹊强装镇定说话,慌得五脏六腑都扭在了一处,他怕自己要不由自主地颤栗,咬紧牙关生生硬忍着。
还没等他说完,沈慕枝的手指遽然收紧,孟成蹊被掐住了脖子:“给我说实话!”
孟成蹊痛苦地仰头喘息,一张小白脸涨得紫红,缺氧的感觉很快俘获了他,他像一条濒死的鱼那样张大嘴道:“咳……我真的……不,不知道……”
“撒谎!事发后你见过他对不对?你帮了他,还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沈慕枝凶相毕露地瞪大眼睛,疯狂的红血丝迅速爬上他的眼球。
孟成蹊想说话,但仅能发出咳咳的恐怖声响,艰难地朝他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沈慕枝看他翻起了白眼,满可以再加把劲捏死他,但他理智地停手了。倘若那么轻易地让孟成蹊去死,恐怕他会再次抱憾终生。
孟成蹊扒拉开衣领拉风箱似的狂喘了半晌,终于缓过一口气,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沈慕枝,拱手朝他哀求道:“沈大哥,饶了我吧,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慕枝不动声色牵起他一只手,摊开了他汗津津的掌心去看他的掌纹,忽然说:“成蹊,你什么都瞒不了我,你爱他,对吗?”
孟成蹊闻言,嘴唇不可遏止地剧烈颤抖,他只觉得无边的恐惧淹没了他,一狠心咬住嘴唇,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沈慕枝温柔地用手指摩挲他的掌心,以一种足以溺毙人的柔情说道:“你爱上了他,所以你要救他,不惜失掉自己的身家性命,是不是?成蹊,你可真傻。”
口中一阵剧痛,嘴唇破了,腥甜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孟成蹊在惊恐和疯狂的边缘寻回了意识,他奋力甩开沈慕枝的手,嚎啕大哭道:“不是,不是,不是!你不要再逼我,我跟涂延不是那种关系,我更不知道他在哪里!问多少次都是这个答案,你若再纠缠个不停,要么索性杀了我,要么我死给你看。”
说着,他强行去开车门,竟是要从这行驶的车上往下跳。沈慕枝大吃一惊,手忙脚乱拉过那不知死活的东西,伸手把车门关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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